滿唐華彩 第5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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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最壞的打算 御史臺,殿院。 自從羅希奭下獄之后,殿院換了個老資歷的侍御史任院使,而薛白才任職就除掉官長、也讓同僚們敬而遠之,無人敢與他共用同一個官廨。 別的官廨擁擠不堪,薛白則獨占一間,連刁氏兄弟都各有一張桌案,十分吃力地識字。 “阿兄,我連‘奭’字都認識了,算是識字人了?” “不太算吧……” 兄弟倆小聲的嘀咕聲中,薛白正在主位上提筆寫著諫書,作為殿中侍御史,他的職責在于“糾劾嚴正”,總之就是糾不妥之事。 他今日從楊國忠那里聽說了一件事,李隆基有意封安祿山為東平郡王。 消息真假還不知,畢竟最近并沒聽說安祿山有什么功勞??晒澏仁狗馔?,此前從未有過,此絕非小事,薛白自是要上書阻撓的。 正寫著,杜妗派人來遞了一則消息。 ——“李琩進宮了?!?/br> 薛白沒急著起身,而是把奏章寫完,吹干,招過御史臺一名小吏遞到中書門下。御史奏事是可以不經上官的,故而說權力很大。唐初時甚至不需要送到中書門下審核、可直接交于圣人,只是如今國事盡托李林甫,反而多了一個步驟。 “薛御史,這是?” “糾書?!?/br> “薛御史可知,昨日京兆府搜查了豐味樓,據說是與城外的命案有關,那邊不少御史都在盯著此事?!?/br> “自是聽說了?!?/br> “那,薛御史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糾察旁人?” “本職公務還是得做好?!毖Π椎?。 …… 一輛鈿車停在御史臺之外。 薛白登車之后,只見杜妗一身伙計打扮,身邊還放著一個食盒。 他打開食盒看了一眼,見里面沒有菜肴,只有一疊紙條,看得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后悔得罪了吳懷實嗎?”杜妗笑問道,“換尋常人,在偃師縣時放過呂令皓,也就沒后面這些事了?!?/br> “我們要做的卻不是尋常事?!?/br> “安排妥了嗎?楊玉環會幫你一把?” “她是答應了?!毖Π子袀€不易察覺的皺眉動作,道:“但我沒與她說此次我與李琩是你死我亡的局面,她也未必濟得了事?!?/br> “你做事一向有把握?!?/br> 薛白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嘆道:“準備做最壞的打算吧?!?/br> 杜妗聞言,向車簾外看了一眼,見幾個伙計還在跟著,手里執著短刀。 薛白則看完了食盒里一封又一封的消息,沉吟道:“京兆尹、大理寺、刑部、御史臺等衙門都在配合吳懷實制造證據,李林甫被他說動了?!?/br> “伱那位紅顏不能幫你了嗎?”杜妗問道。 “你心情不好?”薛白看向杜妗,問道:“怎么了?” “月事來了,心情不好,這種時候,誰惹我,我殺誰?!?/br> “那我去找趟李林甫?!毖Π纵笭柕?,“當是保他一命,免得你殺了他?!?/br> “沒心情與你耍笑?!?/br> *** 到了右相府,等了好一會,才見李岫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來。 “你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到右相府來,執宰相之權上癮了是嗎?” “十郎這是在給我通風報信?”薛白道,“原來我大難臨頭了?!?/br> 李岫見他不走,方才引他入內,長嘆一聲,唏噓道:“相識一場,我亦不愿見你死得太難看?!?/br> “借你吉言了?!?/br> 今日的右相府比往常安靜些,偃月堂內,李林甫正坐在一張躺椅上。 這躺椅還是薛白送的,比世間的席榻、胡凳都舒服,李林甫應該是很喜歡的,雖然他從沒說過,但最近一天到晚都躺在上面。 方才,李家父子顯然是有過激烈的爭吵,兩人臉色都有些潮紅,透著一股疲憊感。 “你不去設法自救,跑來見老夫還有何用?” “來見右相,正是我的自救之法?!?/br> 李林甫搖了一下手,道:“這次是吳懷實要害你,該是你與汝陽王之事有關,牽扯到宮闈秘事,各衙門能起到的作用小,虛張聲勢罷了,你來求我,不如去求高將軍?!?/br> 薛白問道:“右相是想兩不相幫?” “實話與你說,此番老夫得幫吳懷實……此事,不是老夫能擔待得起的啊?!?/br> 李林甫少有這般頹廢的時候,之前哪怕病得最重時他的心氣也沒跌,今日卻是有心無力的模樣。 “你去找高將軍罷了,不必在此待著了?!?/br> 薛白道:“若我是右相,會先看清楚自己站到了誰身邊、他們能不能成事,畢竟對付薛白不成反遭殃也不是第一次了?!?/br> “你是說壽王?”李林甫咳了兩聲,道:“十郎你先退下?!?/br> “喏?!?/br> 堂中沒了旁人,李林甫才看向薛白,那目光如電,像能看清薛白的一切想法。 “你說讓老夫幫你,得說實話……是你與汝陽王說李倩還活著嗎?” “什么?”薛白訝道:“李倩是誰?” 他這一刻呈現出的驚訝表情極為真實,且一閃而過,迅速讓自己恢復了鎮定。 “我只知道,汝陽王死后,他府中有一個名叫奚六娘的姬妾逃了,還牽扯到兩個宦官之死。昨日京兆府搜索了豐味樓,必是有人想構陷我。右相也知道,我與吳懷實有過節?!?/br> 李林甫道:“到了御前,你就打算這般辯解?” “辯解?我看該辯解的人是他們!”薛白義正詞嚴道:“右相可知事情來龍去脈?我查到,汝陽王與壽王曾有過妄稱圖讖之舉,沒多久,汝陽王便死了,我確是追查了他的死因,有線索表明,是吳懷實指使奚六娘毒殺了他。吳懷實與我有私仇,察覺到被人盯上,遂唆使壽王惡人先告狀?!?/br> “咳咳咳咳……” 李林甫聽到后來,像是被驚得吸了涼氣,咳嗽起來。 好一會他才緩過來,喃喃道:“你覺得圣人會信你,還是更信他們?” 薛白道:“我說的都是事實?!?/br> “過去,你在圣人面前指鹿為馬,成功了很多次?!崩盍指Φ?,“你當是因為你很聰明,錯了,只是因為當時圣人喜歡你而已,喜歡你的詩詞歌賦、奇技yin巧,又有貴妃為你美言,可惜,你耗盡了圣人的好感,如今想與吳懷實去比誰更得圣人信任?!?/br> “我做了一個殿中侍御史該做的?!毖Π椎溃骸白穼ふ嫦?,不畏皇子與宦官相勾結的勢力?!?/br> “就算圣人信你,他還是可以把你們全都殺了?!?/br> “打個賭如何?”薛白道:“壽王一定會死在我前面,右相若幫他,必受連累,你答應過武惠妃‘一定保護壽王’,到時,開元二十五年的舊事被翻出來,你還想保住相位,能保住性命都難?!?/br> “夠了!” 李林甫叱了一聲,胸膛起伏。 他撫著胸口,閉上眼喘著氣,許久不語。 薛白等他呼吸恢復了平穩,才道:“幫他們還是幫我,不難選,我有一套完整的說辭……” 李林甫睜開眼,眼神茫然,喃喃道:“你是誰?” 他此時發病,不記得方才的事,薛白與他所談的一切也就作廢了。 “你是誰?” “薛白?!?/br> “薛白?” 李林甫竟是忘了這個名字,坐在那伸長了脖子,眼睛翻上一翻,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打量著薛白,一臉疑惑,喃喃道:“不,我想起來了,你是……薛平昭?” “不是?!?/br> “你來殺我復仇了,我不能把女兒嫁你……” 薛白道:“我說了,沒有什么仇怨,我只管眼下的利與弊?!?/br> “等等,等等?!?/br> 李林甫忽然皺了皺眉,四下看著。 他低頭,看到了袖子上寫著的一列字,有些詫異地喃喃道:“我得了癡呆健忘之癥?不可能?!?/br> “右相?你以為今年是哪年?” 李林甫沒理會薛白,起身,繼續尋找著什么。 終于,他在桌案的抽屜中拿出一份卷宗,瞇著眼看起來,之后再看向薛白,目光一閃,眼神里滿是震驚與警惕。 “你不是薛平昭,你……你是,你是……” 薛白察覺到了他的不妥,上前幾步,從他手中奪過那卷宗。 李林甫雖已老病,握著那卷宗的手卻很有力,等卷宗被薛白搶去看,他也不再阻攔,撫著胡須,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目光透著茫然。 卷宗的第一頁,是一張新紙,寫的是“臣汝陽郡王太仆卿琎絕筆……” 薛白繼續往后看去,說的是一樁舊事。 開元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李琎得了武惠妃吩咐去東宮賜死薛妃,帶走幾位皇孫,恰逢有禁軍士卒誤傷了李倩,之后那禁軍士卒發瘋砍人,一片混亂之際,李琎把李倩帶到安全處去醫治,中間離開了一會,再回去,卻不見李倩,他不愿聲張,遂與高力士、陳玄禮說皇孫已死了。事隔十三年,李琎自稱又見到了皇孫,領悟到當初犯了欺君之罪,愧對圣人,遂將此事告知。另外,他近來深受病痛之苦,了此心事,再無牽掛,不敢再面對圣人,便先走一步了。 薛白把信拿起,對著火光看了一會,道:“這是汝陽王親筆?字跡仿得一模一樣啊?!?/br>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留意到,這絕筆信寫到最后筆跡還稍潦草無力了些,像是李琎愧而求死,情難自抑。 若非知曉真相,連薛白都要以為這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