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5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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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倒可免了他受罰一事。 *** 咸池殿中這幾人的反應并沒有影響到圣人的興致,臺上鼓聲又響,下一出戲已拉開帷幕。 高力士正站在側殿安排事宜,眼看李林甫有了些疲倦之色,還伸手扶了一把。 李林甫擺擺手,以示自己能夠站得住。 “高將軍,我們搜了承香殿,沒有發現賊?!?/br> “你們搜了承香殿?”李林甫訝道,“誰下的令?” “奴婢不知,只聽人說要保護范美人的安全?!?/br> “繼續搜?!备吡κ糠愿赖?。 之后,他感慨道:“說到宮中拿賊,讓人想到當年之事啊?!?/br> 李林甫不由咳了兩聲,道:“高將軍多慮了,今日不過是小事?!?/br> 之后,他話鋒一轉,壓低了些聲音,道:“但此事必是有人安排,高將軍門下內侍眾多,可知是何人所為?” “那得看今日這事是為了對付誰,且能牽扯到誰?!备吡κ康?,“右相以為,能牽扯到誰?” 李林甫道:“不管牽扯到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沒有證據叫少一事,若有證據,誰也不可欺瞞圣人?!?/br> 只這幾句話,兩人都已表明了立場。李林甫知道薛白一旦出事,勢必牽扯到他,希望高力士出手平息;高力士則得看事情的進展,薛白若真被人贓并獲了,誰也沒辦法。 李林甫既請不動高力士出手,轉頭看向殿中,目光梭巡,見姚思藝正在與張垍說話,他遂打算親自當個和事佬,以右相的威儀說服姚思藝。 再要邁步,卻又感到一陣頭昏腦漲,緊接著便是腿腳發麻。 他覺得自己忍住了疼痛、沒露出破綻,站在一旁的李岫卻還是看出了不妥,匆匆過來,扶住了他。 李林甫推了李岫一把,手藏在袖子里偷偷撐在李岫臂上,悄聲說了一句。 “扶著,別讓人看出來?!?/br> “阿爺,你還認得我嗎?”李岫的聲音滿是憂慮。 李林甫覺得耳畔的聲音很遠,隱隱聽到“咚咚咚”的鼓點,也不知是圣人登臺唱戲了,還是錯覺。 恍然想到了那一年,武鳳娘第一次帶他入宮赴宴,當時圣人身邊坐的還是武惠妃。武氏姐妹都很喜歡他,口口聲聲地夸贊。 ——“十郎人品俊秀,沒想到還如此擅音律,再唱一曲吧?” 想到這里,李林甫感到了一陣愉悅。 人活一世,有時會覺得,最珍貴的就是年輕時這些回憶了,值得一次次地拿出來回味。 他似乎又看到了武鳳娘…… 下一刻,一個宦官映入了他的眼簾,因長得太過俊秀,讓他愣了一下,心中有一瞬間暗道:“那不是李林甫嗎?” “不,他若是李林甫,我是誰?” 李林甫搖了搖頭,耳畔又回想起了薛白當日的譏嘲。 那譏嘲聲無比刺耳,甚至刺到了他的心里,刺得他顫了一下,眼神更凝聚了些。 強打起精神看去,但見薛白就穿著那一身宦官的衣服,趕到了圣人面前,朗聲道:“陛下,臣有事稟奏!” *** 李隆基今日扮玉帝興致正高,只是年紀大了,不能連著唱,遂唱一會歇一會。此時歇夠了正要再上臺,眼見薛白穿得不倫不類攔到面前,當即不喜。 還沒來得及想到薛白與宮中遭賊之事有何關聯,他已聽薛白高聲嚷了出來。 “臣彈劾進食使姚思藝貪樁枉法,遭其陷害,他故意引臣至承香殿,欲栽贓臣穢亂宮闈之罪!” 石破天驚一句話,引得殿內所有人側目。 其實圣人排的天庭戲大家皆無共鳴,反而薛白一鬧,又有熱鬧可瞧了。從天寶六載的上元御宴開始,這等熱鬧之事時有發生,看得人很累,可若缺了它又覺寡淡。 楊國忠笑了笑,在案幾后坐下,飲了一口酒,坐壁上觀。 張垍皺眉,趁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姚思藝之前從容轉身,坐了回去。但他沒有看向薛白,而是目光落在李林甫身上,并迅速察覺到李林甫的臉色不對。 姚思藝大為吃驚,他萬萬沒想到薛白的破局方法是這樣,正與吳懷實教他的一模一樣——惡人先告狀。 但惡人先告狀其實并不簡單,要有豁出去的勇氣,要搶在第一時間做出決斷。 薛白決斷得太快,姚思藝這邊還在考慮,想著要把各方的敵我關系先理順,倏然便被打亂了陣腳。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他下意識便要反駁,抬手一指薛白,大喝了一句。 “你……你就是穢亂宮闈!” 原本該悄悄報給圣人私下解決的丑事,已被宣之于眾了。如此一來,就必須給所有聽到此事的人們一個交代,這對最后的結果影響很大。 話一出口,姚思藝就后悔了。 但來不及了。 這一聲叱動靜不輕,至少是把剛剛入殿的謝阿蠻嚇了一個激靈。 旁人不知,謝阿蠻卻知,薛白確是穢亂了宮闈……畢竟,他方才可是躲在她的裙子里,同乘一個步輦,才過了那重重守衛的。 此事若讓人知道,今日怕是誰都過不了關。 她反正是心虛得厲害,偏薛白還是那一身正氣凜然的模樣。 “臣身為殿中侍御史,有糾劾之職?!毖Π椎?,“姚思藝所進珍饈一盤費錢十萬至百萬,其中貪墨九成,臣將詳實證據列于奏折之上。另,四月初中書舍人竇華出宮,恰逢咸宜公主進食,姚思藝命宮苑小兒數百人持庭杖驅趕竇華及隨從官員于中衢,朝廷命官之顏面何在?” “圣人,他冤枉奴婢??!” 姚思藝下意識就想矢口否認,須臾反應過來,薛白既已占了先手,若只是否認,只怕要處處受制。 他跪倒在地,挪著膝蓋向李隆基移了幾步,哭道:“薛白便是以咸宜公主進食之事威脅奴婢,讓奴婢放他與和政郡主幽會??!” 薛白道:“你得知我彈劾了你,特意邀我相見,讓我在門下錄事、尚書都事、中書主書三職中選擇。說要引我去見高將軍,敲定此事,我有心看你打的是何主意,方隨你的人走……” “夠了?!?/br> 李隆基受夠了每次都在他的御宴上鬧事,不耐煩道:“把這兩人都押入北衙大獄,宴席繼續?!?/br> 不論殺不殺薛白,他決定往后再也不會召這豎子赴宴了,只當以往那個獻炒菜、詩詞、骨牌、故事、戲曲、桌游的妙人死了,只剩下煩人的薛御史。 因為過去那些歡趣,他包容了薛白太多太多,寵得薛白無法無天了。 如今他煩了,君臣恩義,到此為止。 “父皇?!崩詈鄥s是當即起身,“兒臣有事稟奏?!?/br> 如今朝會極少,他這個太子能見到百官的機會唯有這每年寥寥幾次的大宴,最是恨不得把御宴當成朝會,借此參與國務。 換言之,為何事情總鬧到御宴上?因為昏君不早朝!好不容易鬧出了事情,豈能讓昏君輕易搪塞過去? “今日既提到穢亂宮闈,兒臣以為該查清真相,以免百官誤會?!崩詈鄶S地有聲,道:“何況既牽扯到兒臣的女兒,兒臣誓要守護她的清譽!” 說罷,他瞪了姚思藝一眼。 這一番話看似站在薛白這一邊,但大唐公主郡主的名聲一貫是不太好的,李亨也沒那么在意。他反而更愿意看看姚思藝是怎么狀告薛白,并牽扯到李林甫身上的。 “奴婢該死!”姚思藝登時明白了李亨的心意,道:“薛白逼著奴婢讓他去見了和政郡主,奴婢本以為他是有正事要說,沒想到他卻借機找人要了一身宦官的裝束,奴婢聽說以后,察覺到不對,便趕來向圣人稟報。結果,聽說有外官到承香殿行竊,奴婢真是嚇了一跳??!” 薛白問道:“我為何如此?” “你為了見和政郡主……” “荒謬!”薛白義正詞嚴,道:“我與和政郡主是宣陽坊的鄰居,何必冒險在宮中幽會?” “那你便是為了見掖庭的宮女,或是找機會見范美人!” 李隆基眼中蒙上一片陰翳,目光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殺意,看向薛白。 薛白先是詫異,之后冷然搖了搖頭,淡淡道:“你要陷害我,卻太不了解我了,我豈會為了女色而壞了前途性命?竟以如此荒唐之罪名栽贓?!?/br> 倒顯得他真正是一個正人君子般。 “你……” 姚思藝先是看了吳懷實一眼,意識到事到如今有進無退了,當即道:“道貌岸然,長安城誰人不知你薛白?!” “我如何了?”薛白怒叱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潔身自好,與女子交往恪守禮數,與誰都是清清白白,豈容你這般詆毀?!” 此時此刻,他竟真有幾分顏真卿那古板端正的風采。 但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都替他難堪,各個搖頭不已。 連從淑景殿趕過來的楊玉瑤聽了,也不由替薛白感到羞愧,暗道虧他說得出口。 殿中不由靜了片刻。 “都住口?!?/br> 高力士走到姚思藝面前,徑直賞了他一巴掌,之后則瞪了薛白一眼。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有所偏向,乃因姚思藝是奴婢而薛白是朝廷命官。 “圣人,今日御宴上大家都喝得醉了,難免有所爭論,事情真相如何,請容老奴與右相找到證據?!?/br> 李隆基并不掩飾他的不悅之色,淡淡點了點頭。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禮,招人去問和政郡主、范美人。 這會工夫已有宦官找到了薛白的官袍,證實了姚思藝所說之事。 其實宮闈若出了丑事定不能當著群臣的面查證的,偏是薛白自己穿著一身宦官衣衫入殿大喊“穢亂宮闈”,使事情鬧得難以收場。 官袍這一線索,必然得當眾給出來。 高力士得到了官袍中的手帕,卻未聲張,悄悄遞給李隆基看了一眼,低聲道:“薛白的官袍既在姚思藝手中,發現什么都不稀奇?!?/br> “既然喜歡在宮中亂走不如成全他,交給高將軍調教?”李隆基淡淡道。 “他心氣高,可殺,不可辱?!?/br> “怎么?在高將軍眼里,他還是‘士’不成?” “圣人若殺了他,老奴不可惜,但說一句公允的?!备吡κ康溃骸八究梢援斚乱粋€賈昌,但他不當,算得上是‘士’?!?/br> “士者,高風亮節?!崩盥』?,“豎子卻是太過風流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