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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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相很快要入宮稟奏謀逆案,沒時間與你閑扯?!崩盍指Φ溃骸伴L話短說,說伱的看法?!?/br> “我去偃師,是替圣人去看看為何大唐的百姓會隨著妖賊造反,原來,這背后是有人在陰謀指使?!?/br> “王鉷?!?/br> “王鉷、安祿山?!?/br> 李林甫道:“牽扯胡兒,于事無補,你不可能一次除掉兩個圣人最信任之人?!?/br> “我不在乎,我只管我對圣人說的是真相?!毖Π椎?,“此為我入仕立身之基,我是純臣、直臣?!?/br> “由王鉷一人擔罪,可最快了結此事。若節外生枝,一旦圣人雷霆怒火蔓延開來,引火燒身……” 李林甫“邊鎮盡用胡人”言猶在耳,甚至正是他提攜安祿山要以武力阻李亨登位,當然怕引火燒身。 薛白則反之,既已劍指安祿山,這便是他在朝堂上的立場,是他的立身之基。因此,他聽到最后,嘴角揚起了一絲不屑的笑意。 “本相絕不容你胡攪蠻纏!”說話間,李林甫見了這豎子的神色,直接定了調子,“此案到王鉷為止!” “王鉷、安祿山?!?/br> 李林甫起身,喝叱道:“你敢與本相為敵?!” 兩人原本還有很多可談的內容,高力士、陳希烈、楊國忠……都可以在談話中被他們像棋子一樣擺弄,還可談官位、談利益。 但他們彼此太熟悉了,直接就繞開了這些,表明基本立場,針鋒相對。 李林甫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于是擺出了最強勢的態度,以主宰大唐的威儀叱喝。 換作旁人,直接便被他嚇退了,但薛白沒有,薛白又不是他那些唯唯喏喏的兒子、女婿、下屬。 “敢?!?/br> 薛白以一個字明確給了回應。 李林甫有些驚訝,于是想以更強勢的態度壓服薛白。 “本相若要殺你,你死一百回了?!?/br> “高家兄弟在偃師就想殺我?!毖Π椎溃骸暗覛⒘怂麄??!?/br> “別以為這是你的政績,這是你的罪證!”李林甫怒叱道。 那根根剛勁的胡須如萬箭待發一般指向薛白。 “你在偃師胡作非為,攪動是非,若非十七娘為你求情,本相當時便流放了你!你的政績一塌糊涂,貶嶺南亦不為過?!?/br> 這話其實說到了點子上,在當今之大唐最重要的規矩就是比誰更能收稅,這是忠誠能干的證明,薛白既沒有王鉷、安祿山忠誠能干,卻要指責他們謀反,且還是同時指責,很狂妄,很無禮。 李林甫話到后來,怒拍桌案。 “一個連稅都收不上的廢物,敢在圣人面前構陷安祿山?滾回去當你的面首罷!” “哥奴,莫忘了你才是靠攀附裙帶起家的那個!” “你……” 李林甫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知今日是怎地,一個個都語不驚人誓不休。 但那話說的是事實,李林甫年輕時確實與武三思之女武鳳娘偷情,武鳳娘的丈夫死后,她甚至請求高力士讓他接替她丈夫的官位,高力士出身于武家,但不敢答應,給了武鳳娘一些消息,使李林甫巴結上了宰相韓休。 也是武鳳娘,把李林甫引見給武惠妃,為他鋪了一條青云直上的路。 比起薛白與楊氏姐妹的姐弟之義,李林甫與武氏姐妹之間的陰私可多得太多了。 “豎子你敢,敢直呼本相……” “哥奴,你當我有何不敢?我金榜題名,狀元及第,你呢?若只會收稅,且不能更合理地收稅,滾回去當你的面首罷!” 面對李林甫的威壓,薛白沒有任何一點退讓,只有以硬碰硬,更強勢地頂撞了回去。 “你治理的大唐,就像你我腳下這張地毯,看似華麗,其實里面爬得密密麻麻都是虱子,你不敢掀開它看一眼,寧可看它啃食著你的家園,因為你就是個疲軟的懦夫,你已經腐爛了。你連臣子最基本的風骨都沒有,只會捧著天下人的膏血供奉圣人,還敢在我面前自稱‘相’,一點羞恥也沒有嗎?” “來人,來人……給本相打殺了他!” “你自以為任相十五年是本事,不過是個小肚雞腸、惦記著一點權力連覺都不敢睡的可憐蟲。你越沒才能,越怕旁人取代你的相位,以天下為己任的有識之士被你排擠打壓,我隔著潼關都能聞到你身上舊年腐朽的臭味?!?/br> “來人,打殺他……” 廳堂的門終于被推開,蒼璧帶著幾個仆役沖了進來。 薛白毫不猶豫拎起架上一個花瓶在柱子上一砸,“咣啷”一聲,他手里握的就只剩碎片。 竟到了動手的一步,他便要直撲李林甫。 今日,長安城中多的是瘋子。 “夠了!”李林甫喝道,“都退下?!?/br> 蒼璧一愣。 “退下!” 李林甫咳嗽起來,指著薛白,艱難地喘過氣之后,道:“你……你氣死了張去逸,還想氣死本相?” “沒有,張公不是我氣死的?!蹦呐碌搅诉@一刻,薛白也死活不肯承認,“是被安祿山嚇死的?!?/br> …… 相府奴仆退下,薛白也丟掉了手中的碎瓷,李林甫也沒有為了安全而避開。 他們未必是真的沖動,無非是擺出態度,比誰更強勢罷了。 “哈哈?!?/br> 許久,李林甫笑了,第一下有些不自然,他連著笑了兩下,方才褪去威嚴之態,稍顯出了些許年輕時的風流倜儻。 這一向以心胸狹隘著名的索斗雞,也許是把心胸都氣炸了,反而豁達起來,他灑脫地拍了拍膝蓋,呵呵笑道:“本相記得,三年前也就是在這里,你剛被太子坑殺,跑來哭著求本相給你一個機會,娃兒長大了啊,敢頂撞了?!?/br> “是,三年了,你治理天下,越來越糟糕?!?/br> “你治得好嗎?!” 李林甫迅速叱罵了一句,甚至不由自主地揮了一下手,之后維持著他的風度。 他坐在那,像是以為還在三年前,那時他動動手指就能像捏死螞蟻一樣捏死薛白。 “最后給你一個機會,是為本相做事,還是自尋死路?” “告辭?!?/br> 薛白拉開門,走出了這間廳堂,做出了與三年前不同的選擇。 方才雖然是表態,但他其實說了一些真心話。 但李林甫讓他很失望,李林甫甚至都沒意識到,目前不該再為鞏固權勢而聯結安祿山,而是該為身后事做準備,該把權力下放給年輕人了。 就像這座右相府,那些陳腐的、破舊的,該被替換掉了。 三年,唯一不變的還是彼此間的關系——道不同,不相為謀。 *** “豎子?!?/br> 李林甫低聲咒罵著,因發怒而有些頭暈。 但他還不能休息,他還得入宮,向圣人稟報王焊謀反案的結果。 沒能與薛白統一說辭,讓情形變得有些棘手起來。當他疏理朝堂局勢,忽然發現,陳希烈、楊國忠、王鉷、薛白……這些人曾經全是右相一系,但不知為何,統統漸行漸遠,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對立面。 隱隱地,有種孤立之感。 好在,右相的地位依舊穩固。 李林甫忽然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為了右相之位而損失了太多別的東西。 “入宮吧?!?/br> 很快,金吾靜街,右相出行。 他抵達興慶宮時,今日參與了平叛的所有官員也都候在宮內了,但圣人只見他一人,其余人皆只是如挨罰一般等著。 “宣,晉國公、尚書左仆射、中書令李林甫覲見!” 今日的興慶宮顯得比往常肅穆些,李林甫繞過花萼相輝樓,走向勤政務本樓,腳步也不似平時那般從容。 恰此時,夕陽完全落下,長安暮鼓響起,一盞盞燈火亮起,依次點亮了花萼樓、勤政樓,顯出絢麗的景象,彰顯出大唐的強盛。 人們抬頭看著眼前的盛景,腦海中卻不由浮起了王焊的一些話語。 “痿闕?!?/br> …… 陳希烈、楊國忠、蕭隱之、李岫、柳澤、賈季鄰、馮用之、郭千里、崔祐甫、薛白等人正站在花萼樓外等候著。 沒有人知道圣人正在與右相說什么,他們當中還有很多人都沒能仔細稟報事情的經過,相當于沒有解釋的機會。 功過只能由李林甫先行敘述,如何不緊張? 楊國忠本是站在前面的,卻不時搓搓手,跺跺腳,幾次挪步之后,退到了后面,一襲紫袍混到紅袍里。 “當時右相都不在場,圣人怎能只聽右相稟報?” 馮用之原是想回答的,側目撇去,只見賈季鄰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步,他當即心下一凜,噤聲,撤步,離楊國忠遠了一些。 楊國忠身材本就高,兩旁一空,頓時顯得扎眼起來。 他不由罵了一句“啖狗腸”,退到了與他一樣高的薛白身邊,以一襲紫袍與青袍并列。 “你說,右相會如何……” “噤聲?!?/br> 前方有禮儀官忽然喝叱了一句,態度并不客氣。 煎熬地等了許久,前方有一個宦官走來,站到了這些官員們面前,目光來回打量著他們,好一會兒才開口。 “宣,太樂丞、長安縣尉薛白覲見!” “臣遵旨?!?/br> 薛白很清楚自己為何最先被召見,因為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