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374節
書迷正在閱讀:古代小夫婦在八零、穿越后紅娘系統逼我營業、滿級炮灰修真穿回來了、獨悅你[帶球跑]、沙雕美人揣崽連夜跑路、直男綁定cp系統后、我用嬌妻系統稱霸星際、敢向皇帝騙個娃、穿成渣攻后我沉迷寵夫、甜美人
殷亮撫須而笑,躊躇片刻,低聲道:“少府還是等一等,等洛陽那邊的后手到了,以免狗急跳墻?!?/br> 薛白點點頭,心里自有分寸,道:“此前我們剛來,首陽書院的宋勉不相信我。如今審案也有好幾天了,我是何立場,他該有所了解,可以再接觸一番?!?/br> “我今日便再去尋他,等剩下的兩樁案子開了堂?!?/br> “嗯,開堂吧?!?/br> 出了殮房,卻發現公堂一個差役也沒有,苦主與被告一個也沒來。 姜亥道:“阿郎,我去找人問問?!?/br> “一起去吧?!?/br> 繞到捕廳,薛嶄正在里面發火,一把拎住柴狗兒的衣領,將其拉低身子,叱道: “我讓你們將苦主帶來?!?/br> “帥頭,我能有何法子??? “啖狗腸,你殺過人沒有…… “阿嶄?!?/br> 薛白招了招手,提醒道:“就這一個人肯搭理你,折磨他沒用,反倒讓人覺得你著急了。 “阿兄,我明白了??伤麄兌疾宦犖业?,怕耽誤你的大事?!?/br> “莫想著一下讓所有人聽你的,一個一個去了解,分化拉攏?!?/br> 薛白頗有耐心,教著薛嶄怎么做,讓他自己去試。 出了捕廳,恰遇郭渙從令廊中出來。 雙方見禮,郭渙圓圓的老臉上浮起親切笑容,笑道:“對了,有件事與薛郎說聲,明府近日便要坐堂視事了,這段時日辛苦薛郎了?!?/br> 他說的規矩倒是沒錯,縣尉只需負責捕賊,是沒有資格當堂審案的,這是縣令的權力。 問題是,薛白一開始就請了呂令皓坐堂,當時呂令皓想看他笑話,不來。未料到這幾日過去,反漲了薛白的威望。 此時看來呂令皓雖收回了坐堂之權,但上一回合誰贏誰輸卻不好說。 薛白笑了起來,應道:“能為明府分憂,是我應該做的?!?/br> “薛郎辛苦,積年舊案一掃而空,馬上就要年節了,可暫歇一段時日?!?/br> “郭錄事也是,不要太辛苦?!毖Π缀鰡柕溃骸皩α?,我來偃師以來,怎一直未見到高縣丞?” 縣丞心憂百姓,在城外巡視田畝?!?/br> “這隆冬時節?莫是不小心走遠了?” 官員擅自離境是重罪,縣丞高崇自是不會犯的,郭渙道:“放心,就在偃師境內?!?/br> 都這般說了,隆冬時節的田畝無甚好看,那偃師縣境內值得看的,唯有洛河、伊河。 偃師的縣官之間關系驟冷,就像這十月初的天氣。 一時間,所有的狀紙不再送到薛白手上,所有的吏員差役不再敢與薛白說話。 薛白與殷亮在廊房里枯坐了一會,都泛起苦笑。 “想必王縣尉當年嘗到的便是這滋味?”殷亮道,“先禮后兵啊?!?/br> “可見我們踩他們的尾巴了?!毖Π椎溃骸八麄兪且粡埦W,每條線都互相串聯,郭家這條線一拉,自然就拉緊了?!?/br> 殷亮點點頭,有些憂慮道:“可是,只見他們孤立我們,不見有人來幫忙啊?!?/br> “會有,王彥暹在偃師沒可能沒結下善緣,但他們對我們還沒有信心……耐心等等” “既然沒案子,我去首陽書院一趟?!?/br> 殷亮起身,還不忘叮囑道:“少府可莫急著去查津稅文書,沾到此事,他們是真敢殺人的。 “放心,我到縣里逛逛?!?/br> 薛白真就不去戶曹,換了一身普通斕袍,出了縣署,往南市去逛。 他看似漫無目的,其實繞了一圈,目的地正是郭家的奴牙行。 郭阿順只是個家仆,在或不在,奴牙行依舊能有條不紊地經營,這日下午,店門外便站著一個昆侖奴在劈柴,動作一板一眼,一看就是性格溫和、吃苦耐勞的奴隸;店內,一名波斯姬正在翩翩起舞,露出雪白纖細的肚子,修長的手指放在肚臍上摳著。 薛白停下腳步,只看了片刻,有嬌俏可人的新羅婢跑了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郎君,救救我可好?” “買我回家好不好?我怎么都能做……” 少女話說得不流利,帶著異域風情。擺出懇求的表情,眼神里滿是期盼,搖了搖薛白的袖子。這寒冷的天氣里,她穿得很單薄,肩上的膚肌吹彈可破,身材分明嬌小玲瓏,彩綢卻裹得十分飽滿。 姜亥卻不憐香惜玉,把帶著刀疤的丑臉湊上去,罵道:“還不放開?!” “嗚” 新羅婢嚇得眼里閃了淚花,可憐巴巴地躲到了一邊,還一直盯著薛白。 已有氣質和善的奴牙郎從店里出來,笑容可掬地走來。 一瞬間,薛白想到很多事,他若問了價,帶的錢肯定是不夠的,少不得得擺出縣尉的氣派來,今日自詡救了人,不知不覺中反被對方收買了。 郭萬金這種巨富,收買權貴是非常愿意下血本的。 不等那奴牙郎到近前,薛白帶著姜亥走開了。 “你說,他們是認出我了,還是看我有錢?” 姜亥咧嘴笑道:“也許是看阿郎長得俊,而且一看就是多情的?!?/br> 說話間,兩人出了南市,往東走,循著城墻是一片魚龍混雜的民居。 “阿郎,不過去了吧?”姜亥小聲道:“有人跟著阿郎?!?/br> “怕了?” 若是老涼,不能被這么簡單就激到,姜亥不一樣,真就隨著薛白往狹窄的巷子里走。 路越來越窄,破墻中間的小路只能容一人,地上滿是穢物,臭不可聞。 “哈?” 姜亥忽然笑了一下,因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原來跟在他們后面的是任木蘭。 “你還要告狀嗎?”薛白問道。 “不告狀?!?/br> 任木蘭搖了搖頭,不敢離他們太近,像一只警惕的野貓。 薛白有耐心問道:“有話和我說?” 任木蘭點點頭。 “餓嗎?” “餓?!?/br> 薛白沒把人帶回家,找了個小攤,要了幾份胡餅,三碗羊rou湯面。 任木蘭如猛虎撲食一般,腮幫子就沒停過。 “慢點吃?!?/br> 好不容易,她猛灌了最后一口羊湯,將嘴里的胡餅咽了下去,臟兮兮的手抹了桌上的餅屑舔了。 “什么事,說吧?!?/br> 任木蘭不說,只看著桌上剩下的胡餅,待薛白說了一句“你的”,她便往懷里塞。 拿了餅,她當即起身往后退了幾步,與姜亥保持距離,對薛白也有些警惕,喂不熟一般。 也就是這般,她才能從郭阿順手里逃掉。 準備好隨時逃跑了,她才道:“王縣尉不是自殺的,你管不?” “管?!毖Π椎溃骸霸诼尻?,紙條是你遞的?” 任木蘭不管他問什么,只說她知道的,道:“那夜下了大雨,我們的屋頂被砸破了,出門躲雨,在水渠邊發現了阿儀哥,他被砍了,傷得很重?!?/br> “王縣尉的隨從王儀?” 任木蘭點點頭,道:“有人在追殺他,我們把他藏起來了,給他找了藥,他去長安告狀,你是他找來的嗎?” “誰在追殺他?” “不知道,我就知道這些,你是他找來的嗎?” “算是,你說你們’,都有誰?” “我們就是我們?!?/br> 任木蘭說過了要說的,抱著懷里的胡餅轉身就要走,卻聽身后薛白向攤主道:“再來二十張胡餅?!?/br> 胡餅還需現烤,攤主是個老漢,揉著面團,偶爾加點水。 看了那黑色的黃木勺里的水,薛白皺了皺眉,背過身,只當沒看到。 任木蘭卻看得很認真,盯著一團面被捏出來,揉圓,按扁,灑上芝麻,“啪”一下貼在爐子上……等微微聞到了香氣,她才沒那么警惕了。 “我阿爺讀過書呢,但連鄉貢都考不上,讀書可太花錢了,一卷集注夠家里吃兩年。那年汝州受了災,他帶我逃荒,說要北上投奔他一個有錢的友人,到了嵩山他就餓死了,我揣著最后半塊餅,跟著鄉親們要去洛陽,到偃師我就走不動了?!?/br> “一開始不放糧,有妻子兒女的就賣了,后來聽說黃河沉了船,官府雇腳力,走陸路運糧食到長安,他們就去了。逃難來的許多人,死了的,賣了的,走了的,老得走不動了就躺在墻根那里,我們這些沒賣掉的孤兒,是王縣尉收養我們到養病坊……” 薛白聽說過養病坊,全稱是“悲田養病坊”,最初是寺廟救濟貧病,在寺院里設病坊。武后時,設置官員管理,或賜下田地,以收成來救濟老病孤兒,或給本錢,以利息來辦??傊枪俎k,寺僧管著。 一般而言,一個養病坊給田五頃至十頃,已能夠賑濟平常的孤老了。 “你們如今還在養病坊? “沒有,王縣尉病了之后,郭阿順來搶人,我們就跑出來了,沒多久,王縣尉就死了?!?/br> “他死前病了?” “阿儀哥說,他們本來要他慢慢病死的,但長安出了事,上門把他砍死了?!?/br> 任木蘭相當心硬,說到誰死了,表情都沒變一下。 姜亥見她這樣,不由問道:“你阿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