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3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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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br> 劉化痛苦的呻吟著,喃喃道:“河南尹裴敦復……” 楊國忠一愣,裴敦復去年倒是回京鬧出了一點事,但因為黨爭,已經死掉了。 朝廷規定,民間‘畝納二升’貯糧于義倉,明言本為備荒賑災而設,斷不許他人雜用。裴敦復任河南尹,每畝納糧四升……這便罷了……逃戶愈多,他愈加愈多,這也無可奈何,罷了……但,河南久旱不雨,賑災使要開倉濟民時,才發現他私挪義倉?!?/br> 劉化聲音雖啞,卻是越說越清醒。 “我阿爺與鄉眾們每每貯糧于義倉,已成正稅!然為何支移挪用,變造殆盡?!朝廷派下賑災使,為何改賑濟’為‘賑貸’,所謂朝廷先借糧于我等,再等豐年償還……這, 也就罷了。當為何借一升卻要還三升?一個災年能過,兩個災年如何過?它明明是我們繳得的糧,我們的糧! 楊國忠敏銳地發現他話里的線索,喝道:“你阿爺是誰?!” “哈哈哈,我阿爺名諱……” “哈哈哈,我阿爺名諱……劉定高!”劉化仰頭大笑道:“開元十三年率眾攻洛陽之豪杰者是也!” “劉定高!”劉化仰頭大笑道:“開元十三年率眾攻洛陽之薛白心中微微一嘆,知劉化此前騙了自己?!?/br> 楊國忠叱道:“劉定高早已伏誅,到底是誰指使你?!” “好,我說?!眲⒒溃骸爸甘刮抑?,有陜郡太守、水陸轉運使,韋堅;還有,當朝右相,李林甫!” “你還敢胡說?!” “開元二十五年,李林甫重修義倉法。重修以前,有田者納糧貯于義倉,重修之后,無田者亦納糧,義倉粟米大增,恢復往昔盛況……奈何我養父無田,被府吏剝掠至死!這開元糧倉、大唐盛世,有我養父的一份功勞!封禪啊,大可封禪西岳,待我送這昏君下去,我養父為他封禪……” “用刑!”楊國忠怒喝,“用刑!” “還有韋堅,開漕運,將南方義倉粟運至長安,良策治國。卻還要我們交‘腳費’, 比納糧還多,一年兩度剝索……??! 劉化說著,已是劇痛。 他猶在大吼。 “要腳費沒有……我的卵子給你們!卵子給你們!逼我反者……李隆基是也……李隆基是也!劉氏吉主!” 薛白聽著忽然明白過來,那金刀之讖其實不是迷信,而是一種信心。 若沒有這種讖言,如何讓當世的一個草民敢直呼天子之名? 反過來,若沒有這愈演愈壞的形勢,如何有這樣的讖言? 今日是劉氏吉主,明日就可能是安氏吉主了…… 第215章 掩蓋的真相 刑房中暗了下來,薛白拿起剪刀,剪了燭芯。 不知何時,他手上也沾到了血。 而隨著一聲慘叫,劉化暈厥過去了。楊國忠很有經驗,安排隨從端了水盆來,凈了手,方才拿起供簿,邀薛白一起走出去。 “果然是劉定高之子,一般的泥腿子連縣吏的名字都記不住,豈懂這些?呵,他卻從河南尹、水陸轉運使說到右相,給自己長臉了?!?/br> 雖然譏嘲著,楊國忠其實是松了一口大氣。 劉化有這個見識就好,有見識,說明其人本身就能擔住一些事。最怕的反而是那種身份低微到說出來都交不了差的。 “怎么?阿白嚇到了?” 見薛白沉默不答,楊國忠問了一句,笑道:“剛開始用刑是這樣,御史臺雖是清流,不設刑獄,但羅希奭開了頭,這些年想進取的哪個不到大理寺獄去觀摩一二?習慣了就好?!?/br> “是啊?!?/br> “來,再審兩個?!?/br> 兩人轉進了另一間刑房,里面關的是一個被活捉的妖賊,其實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只是長得滄桑,看著像四十多歲了。 “叫何名字?” “劉……劉勝?!?/br> 這人說話很吃力,努力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 楊國忠一聽就罵道:“十個妖賊有五個都叫這名字,這是你的真名?!” “吉主起的。 “吉主?你說的可是劉化?” 劉勝連這都不知道,掛在那像是一根木頭,挨了幾鞭子之后,答道:“吉主就是吉主……給吃的?!?/br> 給吃的。 楊國忠費了一番力氣形容出劉化的樣子,最后只得到劉勝一個點頭。 “是吉主?!?/br> “尻,為何造反?” 劉勝說不出來,沒聲了,像是沒個緣由,直接就造反了一樣。 楊國忠耐心漸失,覺得這個妖賊的腦子就像一塊木頭。比他楊家養的貓狗都蠢,貓狗至少還知道看人臉色,這妖賊只有一雙毫無光彩的死魚眼,眼中沒有任何情緒,讓人怒火中燒。 用刑! 劉勝終于不再沉默,慘叫起來??上?,楊國忠問的問題,他是真回答不了。 烙鐵輕易能把人的皮rou燒焦,卻不能讓人長出見識來。 薛白耐心看了禁衛之前審出的供簿,找出寥寥幾個有用的地方給楊國忠看。 “河南府,虞城縣人,逃戶……是個給口餅吃就能殺人的,沒甚好審的了?!?/br> “尻,若不是這股烤rou味,以為是塊木頭?!睏顕覠o可奈何,“走吧?!?/br> 薛白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刑架上的妖賊已經奄奄一息,肯定活不了太久了。 走出刑房一看,天已經快要黑了。審劉勝的時間遠遠比審劉化要久,而且還什么都沒能問出來。 所以說妖賊作亂一定有人慫恿?!睏顕屹┵┒?,“若非劉定高這樣的賊,這些連腦子都沒有的泥腿子如何能造反?想都想不到要造反?!?/br> “阿兄是這般覺得?” “不然呢?你覺得呢?” “他……長得就是反賊的樣子?!?/br> 薛白仔細觀察了劉勝,人很瘦,但眼睛浮腫,該是長年累月餓出來的,人沒有足夠的食物,血漿濃度不足,血管內的積液上浮,就漸漸長成了那副樣子。 之后就是吃得再飽,也恢復不了眼睛里的神采,看起來像個鬼。 麻木不仁的樣子,就是反賊的樣子。 活都活不下去的賤命,才敢豁出命到華清宮來送死,正常人有幾個會這般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哈哈?!睏顕倚α诵?,贊同道:“他真就是長得一副妖賊的樣子?!?/br> 他覺得在審案一事上,薛白其實沒甚大能耐,遠不如他這個經驗豐富的御史中丞。另外,看陳玄禮的意思,薛白好像還有點嫌疑。 “阿白今日辛苦了,你帶著傷,我卻讓你幫我查案,莫扯動了傷勢才好?!?/br> 薛白聽了,因傷勢反復而重重地咳嗽起來,請郭千里派人扶他回官舍歇養。 他該表的態度已經表了,懶得再陪楊國忠繼續查,畢竟他又不是御史中丞。 “咳咳咳咳?!?/br> 楊銛重重地咳嗽著,一邊聽著楊國忠的訴說。 “依我看,圣人真有可能信任我們楊家,更勝于……右相?!?/br> 楊國忠喉節滾動了一下,本也想稱李林甫一聲“哥奴”,最后卻又作罷了,認為不必逞這一時之快。 “貴妃不懂事,非要到芙蓉池上排戲,圣人竟還這般信任?!睏钽斊鋵崨]明白原因,反而有些愧疚,“該是因為我們是忠心,與此案無關?” “那是當然!”楊國忠向天抱拳,道:“朝中還能有誰比我們更忠心? “你的意思是? “借著辦成這案子,我把阿兄送上相位如何?”楊國忠說著,上前,遞過一份抄錄的供狀,低聲道:“阿兄請看,那妖賊可是提到了右相?!?/br> 楊銛又咳了兩下,看過供狀,搖頭道:“斷不可能牽涉到哥奴?!?/br> “但也能給他找點不痛快,而我們再立一功勞,此消彼漲?!?/br> “有道理?!睏钽敵烈鞯?,“待我招阿白來問一問?” “暫時而言,阿兄還是莫與他接觸為妥?!睏顕覊旱土诵┞曇?,“今日,我聽陳玄禮的意思……此事,該有可能牽連到他。 “為何?” “一因戲曲,二因達奚撫。近年朝中但凡出事,皆有他的影子,加之圣人心情不好,心意難測,小心些吧?!?/br> “咳咳咳?!?/br> 楊國忠又道:“我并非在詆毀他,不過特殊時候,不宜頻繁來往,以免被有心人捉住把柄。若阿兄有事詢他,由我去便是,我不要緊?!?/br> “知道了?!睏钽斕嵝训溃骸澳阋材鲱^,得罪了旁人?!?/br> “那我這就去向圣人稟報?!?/br> 楊國忠走后,楊銛皺眉思量許久,還是招過一名婢女去見了楊玉瑤。 是夜,這些話就傳到了薛白耳里。 “其實他說的也有道理?!?/br> “有甚道理?以往不覺得,與你一比,他心里那點小算盤打得未免太響些?!?/br> 楊玉瑤只要肯動腦子想事,還是看得明白的,又道:“他勸阿兄與你少摻和些,實則還不是想自己多立下功勞?!?/br> “那我們就少摻和些,不打緊?!毖Π椎溃骸斑€有,近年來,我確實是在圣人面前太活躍了?!?/br> “你這話說的?!?/br> 楊玉瑤本想反駁兩句,但想到宮中近日伴君如伴虎的氣氛,她也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