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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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不得不親自處置此事。 身為天子,他還不能像李林甫那么不擇手段,務必得給臣民一個交代。 “傳旨?!?/br> 不必招臣下商議,李隆基須臾已有了決斷。 “準王鉷所奏,覆試;禁足李俶半年,無詔不得出百孫院;召薛白覲見,朕會親自過問江淮百姓之申告……” 歌臺舞榭上的樂師、舞師已經等了很久了,楊玉環與張云容說著趣事,笑盈盈地往這邊跑來,恰聽得李隆基這句吩咐。 “圣人召小薛白來,今夜又要打骨牌嗎?好啊,臣妾使人去喚三姐?!?/br> 高力士聽得貴妃一句話,只覺如聆仙籟,停下腳步,稍舒了一口氣,等著圣人決斷。 今夜若不支牌桌而招薛白,圣人問過話之后只怕要殺人泄憤,東宮亦危,儲位生變社稷搖晃;若圣人能不殺薛白,事態或許還有轉機。 一念之間,是暴政與怠政之間的天差地別,高力士屏息以待。 卻見李隆基目含惱怒,有一個微微搖頭的動作,但終究是搓了搓手掌。 第97章 得寶歌 御史臺。 “圣人制,國家設文學之科,本求才實,茍容僥幸,訪聞近日浮薄之徒,干擾主司,御史中丞王鉷奏請覆試,宜準……” 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歡呼。 元結轉頭看著這場面,忍不住笑了起來,拉過薛白說話。 “次山兄說什么?” “雖有波折,然此時此刻,我還是很振奮!”元結只好提高音量,道:“我等至少教世人知曉,大唐男兒不可輕辱!去他娘的‘野無遺賢’,放屁!” 難得聽到這位大才子罵粗話,薛白不由也笑了起來。 “放屁的野無遺賢!” 杜五郎振臂高呼,登時帶動了氣氛。 于他而言,他既沒參與今科春闈,也沒想過求名望,腦中根本沒有利害關系,做這一切純粹就是因為看不慣。 打破了當權者荒謬的謊言,給天下布衣哪怕多掙一個名額,于他已是足夠狂喜之事。 “郝昌元,你看到了嗎?覆試了,我們還要遞上你的血狀!”他在心里狠狠地吶喊。 薛白看向李俶,只見有龍武軍上前保護著這位皇孫,將他帶走了。 連著那封血狀一起。 同時,有宦官上前,再次召薛白入宮覲見。 臨走之前,薛白回頭看向顏真卿,見到了老師眼中深深的憂慮之色。 借隨侍圣人的機會干涉朝政很危險,師徒二人之前已聊過這個話題,此時終于應驗了。 *** 有人從御史臺走了出來,注目看著薛白等人離去的背影。 只見一個小宦官與兩個龍武軍衛士走在前面,那所謂的“春闈五子”走在后面。 御史臺離大明宮還有很遠,需要向東從景風門出皇城,再經過三個坊才抵達丹鳳門。 *** 禁苑歌舞依舊。 薛白走過曲徑,遠遠便見百余名曼妙的少女舞師正在齊舞,形成一個驚艷而震撼的舞臺。 謝阿蠻是領舞,她今日裸著一雙玉足,打扮成采蓮女的模樣。 唱歌的不是許合子,而是“宮中第一箏手”薛瓊瓊,她的聲音不像許合子高亢,更婉轉些。 她們在演的不是《凌波曲》,而是一首頗有江南風韻的歌。 “得寶弘農野,弘農得寶耶。潭里船車鬧,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 李三郎確實坐在殿中看,老眼中含著怒氣。 薛白站在殿外等著,等一曲舞罷,謝阿蠻、薛瓊瓊等人盈盈一拜過了,方才上前。 楊家姐妹卻不在,她們也救不了他。 “請圣人春安?!?/br> 李隆基沒說話,坐在那捧著酒杯擰了一口。 薛白遂也不動,如木樁一般站在那,像是因感受到了帝王給的壓力而被嚇到了。 高力士沉著臉上前,叱道:“小小年紀,什么事都敢摻和,不怕死嗎?” “高將軍,我沒做錯什么……” “還敢嘴硬,那封狀紙何人給你的?” “一個名叫郝昌元的舉子,落第后交給杜謄?!毖Π讓嵲拰嵳f,“此事做錯了嗎?” “做錯了,何人讓伱當眾拿出來的?” “沒有何人?!毖Π罪@得有些茫然,道:“我就是聽了郝昌元的故事,心情激動,見了廣平王,忍不住就交給他了?!?/br> “還不實話招來?!”高力士抬手一指,叱喝道:“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薛白愕然,不語。 李隆基還肯見他、還使高力士問話,他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 至少,高力士這句“利用”是實實在在要救他的命。 這說明李隆基雖然發怒,但不至于因一個十六歲的無知少年為諸生、落難者聲援就發怒而殺人,這個天子的格局還沒低到那種地步。 否則為何參與此事的杜五郎等人沒有被召過來? 因為真正值得忌憚的是,有人利用一個經常入宮打牌的弄臣來干涉國事。 說得更簡單些,薛白借著圣人的庇護,逃脫了李林甫的迫害,申張正義……這都沒關系,問題是當申張正義的矛頭直指圣人,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太子? “我被哥奴利用了!” 忽然,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連李隆基都愣了一下。 高力士再看薛白,不由睜大了眼。 “將軍問我為何摻和韋堅案,此案與我本不相干,無非是一時義憤?!毖Π椎溃骸按藭r想來,難怪京兆府殺了郝昌元也不來找我要血狀,怕是有人故意的?!?/br> 話到這里,他愈發坦誠。 “圣人,其實我之所以把血狀交給廣平王,是因一時氣不過。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了覆試,我有了聲望,好爭下一榜狀頭,偏東宮使人來搶功,我遂心想‘那就把這樁麻煩事也辦了吧’?!?/br> “豎子!”李隆基終于大罵出口,“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實話?!?/br> 薛白一雙眼睛真誠無比。 “我說的都是實話。高將軍說有人利用我,我一想也是,就是有人利用我對付東宮,是右相吧?可為何提出韋堅案能對付東宮?太子從中貪墨了不成……” “夠了?!?/br> “圣人,我知罪,我與右相有私怨,遇到壞事都往他身上想?!?/br> “閉嘴?!?/br> 薛白當即噤聲。 他自知瞞不過李隆基,因此說的絕大部分都是實話,矛頭直指李林甫。 今日,東宮跑來搶聲望,他就對付東宮;結果,李林甫顯然已經進了讒言,想把他與東宮綁在一起陷害;他既然知道了,轉頭就對付李林甫。 三者之間沒有盟友,只看誰露出破綻,誰就得被捅一刀。 當然,薛白還不配與他們相提并論,他只是兩塊巨石間的一株小草。 總之當著高力士的面,他只能把臟水往李林甫頭上潑才能存活。 氣氛安靜,高力士低下頭,退回了圣人身后,低聲道:“圣人,查清了?!?/br> 意思是,他傾向于相信薛白給出的這個可能—— 李林甫故意不把事情辦好,留了一封血狀給激憤的諸生,提前讓東宮知道右相服軟了,使東宮來搶聲望,之后再到圣人面前來痛哭,利用圣人的怒火以謀私。 當年,武惠妃就是用的這一手段,哄著圣人殺了三個兒子。 至于李林甫謀什么私? 韋堅案涉及的財物,真的全到禁苑里了嗎? 圣人從不過問此事,李林甫肆意牽連,真就沒有私心嗎? 今日先跑來告狀,豈非是利用圣人的情緒給東宮下眼藥,殺薛白以泄私怨? …… “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br> 李隆基忽然開口唱了一句,語氣里微微有些譏意。 這首《得寶歌》是韋堅開通漕渠,船只駛到望春樓下時唱的。 當時寶物是多,琳瑯滿目。想到這里,薛白所言至少有一點是對的……李隆基覺得自己沒花費掉那許多錢財。 那賬目繁浩冗雜,他從來沒有仔細核對過,可見李林甫大興冤獄,不肯了結韋堅案,確實有私心。 李隆基天生就是圣明之君,沒有人能瞞得過他。 涉及到這一樁樁事里的所有人,李亨畏畏縮縮,又覬覦帝位;李俶年少輕狂、自作聰明;李林甫表面忠誠、實藏私心;薛白城府深沉、賣直邀名……沒意思,想到國事都覺得骯臟。 這些人都貪他的權,都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