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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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安上門緩緩而開。 薛白向杜甫、元結拱手,道:“預祝兩位兄長蟾宮折桂?!?/br> “來日一塊到雁塔題名,痛飲一番?!?/br> 杜甫、元結爽朗應了,理了理衣袍,隨著舉子的洪流,走向皇城。 *** 今日國子監無課,杜五郎急著去豐味樓,薛白則打算回家。 揮手道了別,薛白才轉身,只見鄭虔正負手站在不遠處。 “老師?!?/br> 鄭虔正以憂慮的目光眺望著皇城內的屋檐,聞言回過頭來,見是薛白,頷首道:“既遇到了,一塊飲杯茶吧?!?/br> 國子監靜謐無人,兩人回到太學館坐下。 “今科春闈,臥虎藏龍啊。嵩山書院有個舉子名為劉長卿,字文房,五言寫得極好,向老夫投行卷,還以你的詩用典‘惆悵王孫草,青青又一年’?!?/br> 鄭虔一邊擺弄著茶具,一邊隨口說著。 “還有一位皇甫冉,字茂政。聰穎好學,十歲能文,乃張曲江公的學生。進京路上耽誤了,否則老夫當為你引見,不急,春闈后也就見到了?!?/br> 薛白默默聽著,心知大唐真是不缺人才,這些都是能結為朋黨的最好人選。 但前提是自己的實力得夠,否則往后也只能給這些人當個幕客、以求受他們庇保了。 鄭虔微微嘆息,問道:“子美、次山、文房、茂政,皆狀元之材,你認為能中榜幾人?” “學生不了解科舉,正想向老師請教?!?/br> “開考之前,名次就已經定得差不多了?!编嶒溃骸敖窨浦骺脊倌硕Y部侍郎李巖,此人還算公允?!?/br> 這樣的科舉非常不公平。 大唐科考不糊名,主考官若想點誰中榜,大可以直接找到他的卷子。 可相對而言,它也沒有聽起來那么不公平,舉子們在開考前投行卷,才學、名望如何,世人與考官心里早有一個大概,據此先列出名次。 換言之,大唐科舉要考的并不僅是考場上的幾個題目,而是整個應試前后舉子所能展現出來的一切,出身貧寒、死讀書、清高之人不會有出路,舉子們得出身高貴、交游廣闊、聲名遠播、才學服眾、長袖善舞。 “李侍郎擬的名單上,這些才子都是在榜的?”薛白問道。 他有些訝然,因為他隱約記得杜甫沒有考中過進士。 “才望有目共睹,今科考官們若敢不取這些有才之士,是要被萬世唾罵的?!编嶒溃骸按耸?,李少保已打過招呼了?!?/br> 薛白才想到,這場春闈比原本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李適之還在,雖罷了相沒有實職,但太子少保對朝堂的影響還在。 “敢問老師,李少保如今還有這般威信嗎?” “杜子美詩曰‘左相日興費萬錢’,李少保性情疏闊,本就不宜為相。但你可知,圣人為何要讓他拜相?” “請老師賜教?!?/br> 鄭虔道:“經武周一朝,宗親慘遭迫害,甚至于河東世族也敢輕視天家,為此,圣人必須優渥宗親,宗親有才干,大唐方能安穩啊……” 薛白原本不了解這方面的時政,仔細一想方明白過來。 他聽盧豐娘說過,五姓子弟打心里就不愿娶李家的公主,既是因為公主往往品行惡劣,也是因心里根本看不上李氏。為此,唐高宗禁止五姓七家互相通婚,以免他們互相聯姻勢力更大……這是婦人之見,不知真偽,但大唐開國至今,李氏對河東郡望的影響力應該還是不夠的。 這一點,從李治、武則天頻繁去往洛陽或可一窺端倪。 到了李隆基,似乎覺得李家一百余年天子已經足夠安穩了,不僅十年不出長安,還把子孫全都困在十王宅、百孫院當中。 那么,李適之對大唐的作用,從一開始就不在于掌權執政,而在于要以他的文氣聲望,增強宗室的影響力。 讓一個在文壇極具影響的宗親保證朝廷舉士的公允、提高宗室的威信,這是李隆基為維護社稷該做的最基本的事。 鄭虔點明了這個道理之后,緩緩道:“故而,李少保既出面了,天寶六載的科舉當有個能服眾的結果?!?/br> 薛白配合著笑了笑。 有一瞬間,他也想過,倘若是因自己的緣故、使李林甫沒來得及除掉李適之,進而讓杜甫今科高中。那還真是讓他這只蝴蝶扇動了大唐的偌大變化。 然而,他沉吟著,卻是問道:“今日學生聽到,有許多鄉貢想要以詩文諫圣人……” “此事莫提?!编嶒瘮[了擺手,“哥奴當朝十余載,憤怨者次次皆有,然而于事無補,只會壞了前程,安撫住便是?!?/br> “聽說圣人這次不會親試,是否哥奴……” 鄭虔擺了擺手,示意薛白不必多言。 他眼中顯出憂慮之色,口中卻是道:“此事不過傳言,圣人并未下召取消殿試,你莫非議?!?/br> “是?!?/br> 鄭虔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嘆,道:“說正事,今科春闈,你該多學多看。老夫正好教你一些考場上的規矩……” *** 考場內的事已與薛白無關,他得了鄭虔的指點,便回了長壽坊家中潛心讀書練字。 傍晚,青嵐與薛家三個女兒才從顏宅回來。 眼看薛白原來在家,青嵐頗為懊惱沒有早些回來陪他,之后便說起在顏宅學習時的趣事。 “顏三娘琴棋書畫都學得高深,小娘子們跟不上,顏夫人每次都讓女先生從頭開始教了,我們好生過意不去,顏三娘說多了玩伴才高興,不過,她這兩天有些不舒服,看著蔫蔫的,好可憐……” 薛白默默聽著,手腕轉動,流暢地寫下一個“永”字,已有一點點感受到老師所言收放自如的感覺。 “你覺得我這字如何?” “哇?!鼻鄭官潎@道:“郎君你的字寫得真漂亮?!?/br> 距離上次請教顏真卿已過了十日,薛白遂認認真真寫了一篇字帖,趁著還未宵禁,去找老師指點。 昨日楊玉瑤使人送來的宮廷小食,他又帶了兩盒過去。 *** 顏宅。 韋蕓正在將一些糕點往食盒里裝。 忽然暮鼓聲響,她有些慌忙起來,加快動作蓋好食盒,遞給身邊的婢女。 “快送到后院,讓管家給郎君送過去?!?/br> “是?!?/br> “慢著,還得帶條厚毯?!?/br> 說著,韋蕓連忙快步往正房去。 今日顏真卿都下衙了,忽得傳召,說貢院需要人手,尚書省與禮部的長官點他過去。 這是臨時調派,還至少得在貢院里待上一整夜,需要準備的就太多了,她難免有些慌了手腳。 “阿娘?!?/br> 顏嫣今日沒怎么玩鬧,一直都跟在韋蕓身邊,小臉發白,有些不舒服的樣子。 她看母親跑開,追了幾步,扶著柱子在走廊上站住了。 “三娘,怎么了?” “永兒,我好難受?!?/br> 顏嫣握住身邊婢女的手,眼神無助地看向遠處,只覺坊樓處傳來的暮鼓聲隆隆的,敲得她心慌。 …… 韋蕓翻出了毯子衣物,忙吩咐下人趕緊送去給顏真卿。 她最不喜歡長安城的地方就是這每日的六百下暮鼓,總是催得人忙亂。 才安排妥當,便聽聞薛白來訪。 兩家最近來往頻繁,韋蕓雖不常見到薛白,顏真卿私下里卻時常說起他,“字寫得太丑,壞老夫聲名”云云,她心知自家郎君對這孩子是上了心的,遂親自去見。 到了大堂,只見薛白繃著那張稚氣的臉,神態端重地站在那,韋蕓微微嘆息,帶著調侃顏真卿的語氣道:“你那位老師到貢院去了,今日可見不著?!?/br> 她既如此說了,薛白當即行禮,道:“學生請師娘春安?!?/br> “既受了你這聲‘師娘’,字帖拿來替你看看,禮物就不必了?!?/br> “師娘放心,這次的糕點不值錢的?!?/br> 薛白知道,就算顏三娘那小丫頭在也看不出這兩盒糕點的價格。 忽然,有婢女趕來。 “娘子,不好了,三娘又心口疼?!?/br> 韋蕓頓時臉色一變,顧不得旁的,匆匆往后院趕去。 暮鼓聲隆隆作響,薛白走到大堂門口,只見顏宅中一片忙亂。 不多時,韋蕓竟是吃力地抱著顏嫣趕到前院,嘴里喊道:“備車,去醫館!” …… 暮鼓終于停了。 一輛馬車在夜幕下趕到長壽坊門處。 “長安縣尉的家眷,發了急病,還請放行?!?/br> “是顏縣尉家的娘子?宵禁出坊,就算是朝廷命官也要文書?!?/br> “來不及了,還請……” “有文書?!?/br> 薛白策馬趕來,遞了牌符。這是他替李林甫辦事時偷偷私藏的,本打算留待遇到危急情形時用。 很快,坊門緩緩打開。 “師娘先去?!?/br> 薛白等金吾衛記錄過,驅馬跟上顏家車馬。 車輪骨碌作響,一路往北,終于趕到城北輔興坊,顏家主仆匆匆去叩醫館的門,差點在臺階上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