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127節
書迷正在閱讀:古代小夫婦在八零、穿越后紅娘系統逼我營業、滿級炮灰修真穿回來了、獨悅你[帶球跑]、沙雕美人揣崽連夜跑路、直男綁定cp系統后、我用嬌妻系統稱霸星際、敢向皇帝騙個娃、穿成渣攻后我沉迷寵夫、甜美人
“奴家舍掉了清涼齋,又拿出錢來合伙豐味樓,果然得了薛白與杜宅的信任,但薛白還是不放心我,他讓楊玉瑤查到我是壽王的人,于是給圣人獻了骨牌,分潤了我一部分功勞,今日,圣人賜了我出身……” 說到這里,達奚盈盈也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她知道這般說會讓李林甫懷疑她,但這事本就瞞不住的,只能搶在興慶宮的消息傳出來之前主動說。 “你是在告訴本相,你已轉投了他們?” “奴家不敢?!边_奚盈盈連忙道:“奴家敢離開壽王,卻絕不敢忤逆右相。畢竟他們豈能與右相爭輝?” 李林甫沉默著。 達奚盈盈低下頭,柔聲道:“右相若不信,奴家想服侍右相……” “咳咳咳?!?/br> 李林甫忽然咳嗽起來。 “右相,你怎么了?” “莫過來?!?/br> 達奚盈盈關切地輕呼一聲,想要上前,卻被止住,遂站在屏風邊上,雙手捏著束帶上系的衣結,千嬌百媚。 她目光卻是偷偷往屏風后一瞥,只見李林甫身邊侍立著四個女使,卻不知是哪個與薛白私通。 “下去?!?/br> “是?!?/br> “接著說?!?/br> 達奚盈盈細說過骨牌與面圣一事,之后說起早些時候與杜五郎推骨牌,打探到的一點小事。 “當時杜謄已聽牌了,卻有人要見他,奴家借口更衣,悄悄跟過去,只聽得一句很小聲的話,‘便是死了,只要契書在,再找個人來還是薛平昭’?!?/br> “何意?” “奴家揣測著這意思,薛白未必就真是薛平昭,畢竟過了十年,一個淪為官奴的孩子誰知能否活下來。但他們背后有一股勢力是肯定的,培養出幾個出色的少年,丟出來,以薛銹之子的名義攪動是非,提醒圣人想起當年的三庶人案……” 李林甫眼中思量愈深。 他聽懂了達奚盈盈在說什么。 那個幕后主使依舊讓他忌憚,薛白卻可能只是一枚棋子,而不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來報復的遺孤。 “繼續查?!?/br> 揮退了達奚盈盈,李林甫回想著今日所得情報,心知貴妃不高興,那圣人便不高興,連他堂堂宰相也得表態,去安撫一下薛白。 他遂招過李岫。 “薛白受傷了,你去探望一番?!?/br> *** 長壽坊,薛宅。 因一度割賣出去又買回來,薛宅的正廳格局頗奇怪。 李岫端坐在那,目光看向薛白胳膊上包扎著的傷口,道:“阿爺聽聞此事亦是震怒,已奏請將吉溫貶至范陽?!?/br> “多謝右相為我出頭,但此事未必是吉法曹所為?!?/br> “不提了,你養傷要緊?!?/br> 時隔多日再相見,李岫也感到與薛白疏遠了很多,完全回不到上元節前相處的氣氛。 此時廳中并無旁人,他略略沉吟,道:“你我之間,可否開誠布公談一談?” “好?!?/br> “你可是薛平昭?” 薛白道:“我確是不記得身世了,能保證的是,只要右相府對我沒惡意,我心中便無仇怨。這話已說過許多次,事情有時便是如此簡單?!?/br> 李岫敷衍地微微一笑。 既然薛白依舊不肯坦誠相待,他便也沒有多留的必要了,只是起身時又想起了十七娘的殷切交代,他遂停下腳步。 “你若能誠實告訴我,也許……右相府還能再給你個機會迎娶十七娘?!?/br> “方才說了,開誠布公,我說的都是實話?!?/br> 李岫見他如此冥頑不靈,轉過自哂笑了一下,再也沒有回頭。 薛白低頭整理了一下肩膀的繃帶,想起了那個自稱“宗小仙”的女子。 他想到方才也許可以騙婚,但著實沒有必要,往后要每日在李林甫這種氣量狹小的人面前彌補謊言,右相府的扶持沒有多少,往后的反噬卻極大。 但卻也記得,那小姑娘說過一句“你欠我一個人情”。 那日若沒有她提醒,薛白被關到大理寺,若是先供出一些東宮的罪證,或也有辦法脫身。但三木之下要受多少苦頭卻說不準。 他認這個人情債…… “郎君?” 薛白回過神來,只見青嵐正站在眼前,滿臉都是心疼與關切。 “受了傷坐在這,在想什么?” 薛白笑了笑,道:“我在想,擺脫了右相府,我們接下來能過得越來越好?!?/br> 青嵐聽得有些羞意,心想道,“郎君說‘我們’要一起過呢?!?/br> 兩人出了正廳,抬頭看去,只見天開云霽,晴空萬里,薛白不由舒了一口氣。 過去這段時間,他有時覺得自己像一只在人的指縫間逃竄的螞蟻,卻還是在心里不斷告訴自己是參天大樹……如今可以發芽了。 這是萬物復蘇的春天。 *** 二月十六日。 這是吉溫貶官外放的日子,他將要去范陽任錄事,長安城沒有人相送,唯有城門處的守卒丟給他幾道冷眼。 回望長安,他只覺自己輸得竟如此慘痛…… 薛白則養好了傷,入學國子監,為科舉謀官做準備。 他獻上骨牌時,楊玉瑤問他要向圣人討什么封賞,他想了很久,最后沒有借機討官。因為哪怕討了,也只會是狎官,他的志向不是賈昌那樣當個神雞童,這個封賞大可欠著,留待往后出了事保命用。 楊銛近來在慫勇圣人榷鹽一事,倒可讓薛白到幕下做事,之后再舉薦他為官。這個路子輸在一開始官聲就不好,走也是可以走的。 薛白凡事做兩手準備,更希望能走正途為官,一開始看似麻煩些,往后做事卻能容易很多。 若能在今年秋天通過國子監的歲考,明年就有資格應試進士,這段時間卻該補足自己在才學、書法、聲望等等事務上的不足。 …… 國子監在務本坊的西邊,正對皇城的安上城,它占了足足半坊之地,南北闊三百五十步,東西長四百五十步。 如今天寶六載的春闈將近,各州縣來的貢生許多已抵達,入住務本坊。長街之上,隨處可見打扮文雅的男子,各個年紀都有。 正是結交朋黨的好時候。 “薛白!” 遠遠地,便看到杜五郎在國子監大門處向他招手。 他喊的聲音不小,馬上便有幾個人向他們看來,薛白不怕人看,向這些未來的朋黨頷首示意。 “阿爺說,都安排好了,我們是補入的生員,直接去找國子監司業就好?!?/br> 杜五郎雖不太喜歡讀書,初來乍到卻還很有新鮮感,引著薛白從旁門往里進。 先是繞過了祭祀孔子的魯圣人宮,后面是個高門大堂,再往后便是“國子”“廣文”“太學”“四門”四個館。 他們走向太學館,一路上杜五郎都在喋喋不休地介紹著。 “這位司業名叫蘇源明,據說是相當有才華。但你知道更了不得的一件事是什么嗎?就在近日,大名鼎鼎的協律郎鄭虔被任為太學博士了?!?/br> “他是誰?” 其實杜五郎也是昨日才聽說的,卻是侃侃而談道:“鄭博士不到二十歲就進士及第,詩、書、畫造詣之高,被圣人稱為‘鄭虔三絕’,他還擅兵法、醫藥、道術、雜學??傊遣湃A橫溢。阿爺說,我們入了國子監,能由他為我們授業真是造化……” *** 國子監,太學館。 蘇源明推開公房的門,果然見鄭虔正端坐在桌案上看著行卷,不由笑道:“趨庭兄果然調任太學了?!?/br> 鄭虔時年已有五十六歲,長須飄飄,風采非凡,見了蘇源明進來,當即應道:“往后你我飲酒便方便了?!?/br> “杜子美這幾日想必也該到長安,當以他的詩來下酒?!?/br> 鄭虔含笑而應,目光卻始終未從手里的文書上離開。 蘇源明察覺到他的專注神情,問道:“趨庭兄在看什么?” 鄭虔遞過手中的行卷,道:“你看看這首五言如何?”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蘇源明只一眼,便感到了這詩的不凡,讀罷,再看那投行卷者的姓名,不由啞然失笑。 “又是他?!?/br> “弱夫對他了解多少?” “這次補進來兩個生員,皆是以孝著稱。天寶五載那樁案子,杜謄救父;不久之前,薛白則是為父奔走還債。另外,上元宴,薛白在御前那首詞確實不錯……” 鄭虔笑了笑,撫著花白的長須沒再說什么。 過了一會,便聽得門外有人說道:“學生薛白、杜謄,求見師長?!?/br> 待兩個少年入門,蘇源明還沒開始分辨,鄭虔的目光已落在了薛白身上,未必是曾經見過,畢竟兩個少年的長相區別還是明顯的。 “見過鄭博士,請博士春安?!?/br> 待薛白鄭重行了禮,鄭虔莞爾一笑,道:“顏清臣的學生,字寫得如此不堪?” “是學生愚鈍,且剛拜師不久?!?/br> “無妨,來日方長,學業之事,不可急躁?!编嶒f罷,閉上眼,無意般地又補了一句,“不論你們往日是何身份,今日既入了這天子庠序,在此間只是生員,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