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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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薛小郎君也沒有辦法嗎?”吉溫走了出來,開口譏道。 薛白道:“很明顯姜卯在說謊?!?/br> 吉溫道:“事關重大,我們總不能連證據都沒準備妥當就去圣人面前揭發!” 薛白意識到,吉溫雖然是酷吏,卻并不敢糊弄當今圣人。 他點了點頭,向皎奴問道:“我需要向右相復命嗎?” “右相在偃月堂等你?!?/br> “多謝?!?/br> 吉溫看著薛白的背影,喃喃道:“你說,右相要查他的來歷,是為了給他授官嗎?” 辛十二連忙應道:“右相用人,自然要查清楚的,但豈會給這樣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授官?” “為了代替我啊?!奔獪貒@道。 辛十二不由一凜,連忙應道:“小人已經順著昨夜楊釗給的線索在查了,一定盡快查出這小子的底細?!?/br> *** 偃月堂。 “本相身邊,盡是些廢物啊?!?/br> 李林甫正拿著剪刀,親自修剪著盆栽中的一棵小松樹,嘴里淡淡道:“那個隴右老兵是你拿的,你能否審出來?” 薛白應道:“姜卯是個硬骨頭,嚴刑逼供的辦法,吉溫已經試過了,只怕是撬不開他的嘴,我可以用些別的方法?!?/br> “哦?” 薛白道:“籍冊可以作假,他可以自稱是右相部曲、住右相別業。但這樣一個大活人生活在長安、為李亨做事,不可能從頭到尾不留下任何痕跡?!?/br> “你能找到這些痕跡?” “很簡單,查訪?!?/br> “吉溫已經查了?!?/br> 薛白問道:“吉溫查,與我查不一樣。若他真查了姜卯認識的每一個人,包括同一年入伍或一道返鄉的同袍、每日能打照面的街坊、花錢嫖過的妓子,不會到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br> 李林甫轉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薛白一本正經地應道:“愿為右相盡心竭力做事?!?/br> 似乎隨著他這一句話,某些人連當酷吏也變得更加辛苦了些。 李林甫繼續修剪著盆栽,目光中微微思量。 薛白繼續道:“右相,我需要查看開元二十六年以后的隴右兵冊,還需要一些右驍衛配合?!?/br> “皎奴,你持本相信物,隨他去查?!?/br> “喏?!?/br> 待薛白與皎奴退出了偃月堂,李林甫嘆惜了一聲,喃喃道:“韋堅本是本相最信任的人,到頭來卻利用了本相的親人……潤奴?!?/br> “奴婢在?!?/br> “派人往嶺南走一趟,不要讓韋堅活過這個年節?!?/br> “喏?!?/br> 李林甫說著,手中的剪刀稍稍用力,“咔”地剪下了一截枝椏,像是剪下了韋堅的頭。 *** 右驍衛衙署。 薛白持著右相府的信物來找,很快便見到了楊釗。 楊釗雖收了吉溫的好處幫忙查薛白的身份,見面時卻依舊毫無愧意。 “哈哈,薛兄弟酒可是醒了?回頭你入了虢國夫人的青眼,可莫忘了哥哥的辛苦啊。右相有何事吩咐?” 薛白目光看去,見楊釗雖在笑,臉上卻有深深的憂愁之色,不由問道:“國舅出了何事?” “唉?!?/br> 薛白略略一想,低聲問道:“我聽聞昨日貴妃到虢國夫人府了,可是與此有關?!?/br> 楊釗點點頭,眼中愈發憂愁起來。 他并非能藏事的人,低聲道:“貴妃與圣人鬧了不快,出宮了,只怕楊家的富貴由此到頭了,若真如此,往后我還得靠你多多提攜?!?/br> “鬧了不快,為何?” “說是圣人惱貴妃‘妒悍不遜’,將她遣出宮了?!睏钺擃H為煩惱,低聲道:“三位夫人都在勸她向圣人服軟,偏她不肯聽,愁煞人也?!?/br> 薛白目光看去,見楊釗確實是擔心。 他卻是知楊貴妃絕不至于這般失寵的,遂道:“國舅放心便是,圣人不過一時氣惱,必定很快便要接貴妃回宮了?!?/br> 楊釗見薛白語氣篤定,不由問道:“你如何知曉?” “猜的,國舅信我便是?!?/br> 楊釗稍稍壓低了些聲音,道:“我既真擔心貴妃,卻也想在此事中為貴妃出謀劃策,立些功勞。賢弟素來聰明,可有良策教我?” 薛白沉吟道:“送貴妃一首詩吧?!?/br> “可以嗎?” “國舅先聽聽?!?/br> “好?!?/br> 薛白略略一想,隨口便吟出首詩來。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br>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br> “這……”楊釗眼珠一轉,點點頭道:“便以貴妃的口吻讓圣人聽到這詩?好教他心軟?” 薛白心知楊貴妃本就無事,他不過是湊個錦上添花,從容地點了點頭。 “必是能成的?!?/br> 楊釗大喜,連忙讓人拿來紙筆,催促薛白又念了一遍,匆匆記下詩句,便準備往虢國夫人府上獻詩。 “國舅慢走?!毖Π椎溃骸拔覅s還有公務要請國舅幫襯?!?/br> “豈還管得了這個?”楊釗忙不迭道:“你有何事,我安排人給你便是?!?/br> 薛白心中早有計較,當即道:“既如此,右驍衛有位田神功,不知可否派給我?” 第27章 邊軍履歷 右驍衛衙署后方的校場上,田神功、田神玉兄弟二人正坐在檐下,看著積雪發呆。 這是他們練箭的間隙。 “我咋覺得我們在這十六衛中出不了頭呢?!碧锷裼耖_口道:“這長安城是論資排輩的地方,哪有我們鄉下人冒頭的機會?” 田神功道:“那你說咋辦?” “到邊軍去!”田神玉目露向往,連聲音都大了許多,道:“邊軍才是出人頭地的地方,我聽說藩鎮的軍餉高三倍都不止,打契丹人一次都是幾萬的俘虜,將士們自己賣了換錢,好不快活?!” 田神功搖了搖頭,道:“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沒什么好的?!?/br> “哥?!?/br> “二郎啊,娘臨走前要我顧好你?!碧锷窆Φ溃骸暗竭呠娙ツ眯悦鼡Q前程,你要有個好歹,我到下面見了娘,咋說?” 田神玉大咧咧道:“以我們兄弟倆的能耐,能出啥子好歹?” 田神功不應,悶聲悶氣的。 田神玉又捅了他一下,道:“那天,西郊別業那倆,隴右老兵吧?你看他們過的,各娶兩個婆娘,還有婢女,那么大屋子住著。但論本事,他們比得了咱兄弟嗎?” “本事再大,還不是撂了?” “我是說,我們到邊軍去,才能干番大事?!碧锷裼竦溃骸拔易鲏舳枷氲竭呠娙?,都說邊軍才長征健兒,長安禁衛都是樣子貨?!?/br> 田神功反手便給了弟弟腦門上一巴掌,道:“我只想把俸祿攢下來給你說門親事,什么健兒不健兒的我不管?!?/br> “哥,你看你那出息?!?/br> 說話間,有人沖這邊喊道:“田神功,有人找!” 田神功轉頭看去,有些迷茫地撓頭自語道:“誰能找我?我在長安一個認識的也沒有?!?/br> 兄弟二人拿起弓箭,往校場邊走去,便見到一個少年郎君帶著婢女站在轅門處。 “我咋覺得他怪面熟的?”田神玉嘀咕道。 “右相府的人?!碧锷窆π÷暤溃骸澳皇窍喔墓??!?/br> “哦,想起來了?!?/br> 待兄弟二人近前,薛白便拿出右相府的信物,笑問道:“壯士可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碧锷窆B忙笑道:“當不得郎君稱壯士?!?/br> “郎君可還記得我?”田神玉道:“我趕馬差點便追上了那馬車,哦,我是我哥的弟弟,神玉,田神玉,郎君叫我田二就行?!?/br> 這一說薛白便想起來了,道:“如此說來,當日擒賊,若非你們兄弟,還真拿不到那賊人??傻昧朔赓p?” “哪有什么封賞?”田神玉嘴快,已抱怨了出來。 田神功連忙笑道:“都是為朝廷辦事,該的,該的?!?/br> 薛白知道,李林甫做事是這樣的,至少他這些時日來就沒見李林甫賞過誰,吉溫也好、楊釗也罷,做不好便動輒挨罵,做得好了卻也沒甚好處。 他有心為田家兄弟在右相府討要封賞,此時卻耐著性子先不多說,以免萬一辦不妥,反教人失望。 此時薛白便只說借調田家兄弟辦些事,田家兄弟很是熱忱,樂呵呵地應了。 “好咧,能隨郎君辦事,萬一是個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