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頂罪
“李……李公子?” 數列軍隊向后退去幾步,縣太爺眼皮跳了跳,呆愣著望向身前那輛小小馬車。 李凌云將折扇收攏,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扇墜,嘴角笑意愈深。 “縣太爺,您府里那位太夫人沖撞了我的馬車,我一時氣憤,手上沒個輕重就踢了她幾腳。沒想到卻惹出這么大的誤會,正巧今天撞見,就在此向您致歉,望您寬恕在下過失!” 話說的滴水不漏,可李凌云只是朝縣太爺微微躬身,并無半點敬意。 “等等,你們都快把我搞糊涂了。此事因我而起自當由我解決,李公子你何必淌這渾水?” 楊怡見李凌云說的頭頭是道,也差點以為自己是無辜的。幸好有高蓮花在旁打了個噴嚏,才將恐怖的想法剝除腦海。 “縣太爺,我與蔣彩葉間素有隔閡,你再清楚不過。如今她無端暴斃,我就是首要嫌犯,李公子平日謙遜待人,又怎會當街行兇。你不要聽信他……” 楊怡上前一步,將李凌云擋在身后。不料手臂忽的一緊,身體不受控制的朝旁邊栽去。 “你先不要急著辯解,把殺人罪名扣到我身上,這事便能化小!” 耳邊有熱氣噴在上面,楊怡忍住搓耳朵的沖動,朝李凌云投去個不解目光。 所謂殺人償命,他又不是縣太爺的親眷,怎會如此成竹在胸,難道他身上會藏著塊免死金牌? “縣太爺,楊姑娘已經默認此事乃我所為,不知您可還有話要問?” 李凌云將扇子拍了拍,沖不遠處看戲的車夫使了個眼色。 “哼,李公子一心袒護楊怡,本官也無話可講。只不過你口口聲聲說是因蔣氏誤擋你的去路,才犯下殺人罪行??扇缃癯莾扔咳氩簧贋拿?,街道擁擠不堪,怎么從未聽有其它人死在你的手上?” 縣太爺雖氣得吹胡子瞪眼,但也不敢向士兵下令,強拿楊怡。只得咬緊牙關瞪著他們。 “還不是因為縣太爺您處事不公,非要留得蔣氏一命去討好你的小老婆。在下只要一看見她那副嘴臉,便想到家父正是因她丟了顏面,成為鄉紳商賈間的笑柄。又豈能不恨?” 寥寥幾句便把殺人動機闡明,順帶著將縣太爺徇私枉法的事公布于眾,讓他當場出了個大糗。 楊怡見狀,也不免感慨有文化的讀書人就是不一樣。 字字如刀,一戳見血啊! “好,既然你親口承認了罪行,眼前又有幾百人可做人證。本官就便宜行事,將此地暫列公堂?!?/br> 臉色發青的縣太爺,好容易從牙縫擠出兩句話,狠狠的瞪向李凌云: “不知李公子還有述辯否?” “自然有的。我聽聞蔣氏不過普通農戶出身,其所在宗族上數三十代,父輩母系俱是漢人。在下愿用兩頭好驢做償送給她的家屬,聊表歉意?!?/br> 此言一出,不止楊怡驚呆,就連依山村幾個德高望重的老頭也傻在原地,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 他們方才沒聽錯吧,這李公子說了啥,活生生一條人命就只值兩頭蠢驢? 可更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縣太爺在李公子話音剛落,便沖他點了下頭,調轉馬頭直接走了,都不帶半點猶豫。 軍隊后方的那頂轎子簾挑開一半,立刻被縣太爺的呵斥聲嚇了回去。 幾百人的軍隊,頂著寒風遠道而來,就弄得兩條驢做戰利品,灰溜溜的回去了。 李凌云見楊怡呆在原地,用復雜眼神望著自己。只得苦笑兩聲,湊到她身邊低語: “根據本朝律法所定,漢人的命不值錢,更何況是尋常村婦。兩條驢已是極高的賠償?!?/br> 縣太爺回城后不久,專門照料李凌云的馬夫便送來兩頭健碩的肥驢,順帶扛了袋草料當作贈品。 再蠢笨的人也能看出,李凌云這是成心羞辱他,只為替李員外和楊怡出口惡氣。 可縣太爺能怎么辦,只得好聲好氣的招待馬夫,說些漂亮話。 在旁伺候的管家看出他心里不順,唯恐波及到自己,忙命廚娘準備上好食材。 縣太爺望見滿桌的珍饈美食,悶氣消了大半。氣定神閑的撫下胡須,正要開動,門外突然響起佛音,極為吵鬧。 “大膽僧侶,竟敢私闖縣衙重地,來人啊,把他們拖出去,賞五十大板!” 縣太爺將銀筷擲下,將屋門剛啟個小縫,就有數十張黃紙迎面糊來。 五六個身披袈裟、手舞禪杖的光頭和尚,正圍成個圈在院內禱告。 “人呢?都聾了嗎,師爺在哪,把這群不知死活的禿驢給本官重重的罰!” 縣太爺氣急敗壞的叫罵,梵音不斷從四面飄來,吵得他腦殼直疼。 “娘親死的不明不白,我這個做女兒的沒法替她報仇,眼下請來高僧為其亡魂超度,難道也礙了老爺您的眼嗎?” 身披縞素、不時揚起手中黃紙的楊鳳,一臉憤懣的朝縣太爺怒視,眼睛血紅血紅的。 當日清早,蔣彩葉被抬進縣衙內時,雙眼緊閉,腦子已不大清醒。 待聽見楊鳳喚她時,突然掙扎著起身,拼命拽住她的雙手,嘴里只高喊: “殺死楊怡那賤蹄子!殺了她!” 連喊數聲,一口氣沒提上來,哇的吐出口鮮血,當場死亡。 親娘慘死情形,一直在楊鳳腦中揮之不去,連睡夢中也會忽然蹦出她臨死前那張掛滿鮮血的扭曲面孔,逼問她為何還不替她報仇。 而就在方才,罪魁禍首離她那么近,只差一點便能將她射成血刺猬,偏偏那窩囊的縣太爺卻被個毛頭小子嚇破狗膽。 既然自己注定被夢魘困住,其他人今后也別想過上安生日子。 “怎么,現在連你這個小妾也敢當眾羞辱于本官?” 縣太爺本來對楊鳳懷有幾絲愧疚,正想著為蔣彩葉訂上一副上好棺木,今后再對她體貼些當作補償也就是了。 可沒想到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搞來一堆神棍攪得縣衙烏煙瘴氣。 心里最后那點溫情徹底熄的一干二凈。 “你以為本官真是吃干飯的,什么都不懂的蠢貨,你可知那李凌云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