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床好小，但還是好冷，為什么你不在？

    我沒法回答，只好哄他睡覺。

    那天那通電話我們打了一個多小時，這串數字格格不入地顯示在通話列表里。

    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我們打這么長時間的電話是在什么時候，但是肯定有的。

    剛剛上大學那會兒，他想家我也想家，他想我我也想他，我們能從晚上沒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通電話，直到兩邊都睡著。

    有時候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有時候只是閑聊，我記得我那會兒最喜歡和他說我做客服的時候遇到了哪些搞笑的事情，他會跟我聊聊他畫的圖，他想要做出來的建筑是什么效果。

    那個時候我從來沒覺得隔行如隔山，我們都很耐心地聽對方說這些瑣碎細小的事情浪費時間。

    我會說課好多好煩，他安慰我忍忍就過去了，他說期末答辯好難，沒有頭緒，我說你可以出去逛逛，別逼自己。

    我們沒有時間見面的時候，對方的一兩句話都能改變自己很多。

    我想我那個時候肯定是很愛他的，但我甚至不敢和他說我會永遠愛你。

    有的話他說得很對，我就是把我們的未來都壓在自己肩上，當年我想先給他物質再向他承諾所謂永遠，只有承諾的感情或許充滿誠意但卻是空中樓閣。

    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這樣沒有錯，我只是錯過了我最最愛他的時候，錯過了可以真心地和他把我愛你重復千千萬萬遍的時候。

    如今我們可以和對方說我永遠愛你，這句話不再有阻礙，聽起來卻不痛不癢了。

    因為反復聽的人成了自己，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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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和我說他又和他爸爸mama聊過了，我問怎么樣，他說他們逼他去相親。

    在大部分人眼中相配的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奔著結婚的目的相互了解，這就是相親。

    我手指懸在半空中，一個字發不出去。

    他給我打電話，很直接地說：我沒去。

    我說好，我問他和爸爸mama吵架了嗎？

    他說吵了，對不起。

    我說你不應該跟我道歉，他很固執地說這件事情上我只需要向你道歉。

    我又問他：你能永遠和你爸媽這樣嗎？

    他沒說話了。

    所以我們始終要慢慢解決這件事。我說。

    那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答應去相親嗎？他問我。

    我說不是。

    他：那怎么解決？如果他們就是一輩子都接受不了，是不是你要跟我分開？

    他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應該說不是的，可是我竟然猶豫了。

    那一瞬間兩邊的呼吸聲不僅擊垮了他也擊垮了我自己。

    他問我：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爸媽找過你了？

    我：我就算說了也沒辦法。

    他：那你也應該跟我商量。

    我：我們現在就在商量。

    我關了手機扔到床的另一邊，捂住臉抓著頭發狠狠搓了兩下，又撿回來。

    我看到他給我發了句話：我們在一起十年了。

    對著十年這兩個字，那些勸他的勸我自己的，妥協的無奈的話，全都說不出口。

    128

    他回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沒有再提他父母的事情。他也回家住了，我們過著和之前差不多的生活。

    我們無聲地達成默契的讓步。

    這段時間我也有了一次升職加薪的機會，本來我是不想的，因為店做得越來越好，我要處理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平常時間已經很忙了，但我當時想是不是升職之后再忙一點，就不會意識到自己還有別的煩心事，所以我同意了。

    那天晚上我請同事吃飯，一直在聽他們聊天。

    因為行業的緣故，以前我也說過，我部門里年輕人居多去。

    我聽他們聊了很多關于錢、房子車子、未來的事情，這些都不可避免。

    我們全都活在社會時鐘[1]里，兜兜轉轉難以逃脫。

    我想到我和他在他們這個年紀同樣對這些充滿渴望，我們放棄很多來得到這些，最后如愿以償，又對自己曾經放棄的感到后悔。有時候玄而又玄的因果，我想把它們稱之為代價。

    我記得我前面提過一次，我覺得有個實習生很像他就喝了很多，差點被人碰了，就是這天。

    我看著那個其實一點酒量都沒有的實習生為了前途喝酒的樣子，我會想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也這樣喝過？那一桌人里有沒有會像我一樣心疼他的人？

    那個人手摸上來的時候就被他抓住扔出去了，我湊上去親他又被他扯開的時候他氣得要哭了，可是我腦子都被酒糊了，渾身燙得像發燒。

    他接我回家，給我泡蜂蜜水，帶我洗澡降溫，關于那個男生的事情一句沒提。我看著他眼睛才慢慢清醒，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多混蛋的事情。

    我們一起躺在浴缸里，他抱著我，下巴在我肩膀上磨蹭，他問我累不累，我說我有點想要，我們就做了。

    以前二十出頭的時候我們花上好幾個小時坐車也要打一火包，剛畢業住到一起，有段時間幾乎就是下不了床，后來工作消耗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我們都沒空想這些，只要下班回家抱一抱親一親就滿足了。

    那時候覺得這些不重要，愛情本來也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表達方式不是嗎？沒有什么比我們在為對方努力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