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研究生第二年，生了一場大病。

    他這么熬下去能不生病都是奇跡，只是這次來得太厲害了。

    有天晚上我去酒吧逛了一圈，也和他說了，但他一直沒回我話我就覺得不太對，所以提前走。

    回家的時候門口一個人橫著，差點沒把我嚇飛。

    我趕緊打了120，手抖著把他從地上抓起來，他整張臉白得跟紙一樣，額頭上全是汗。我試了好幾次，呼吸都還在。

    那會兒我拼命告訴自己冷靜冷靜人還沒死說不定沒事兒，我一直叫他名字，喊得嗓子都快劈叉，最后眼淚塞我喉嚨里卡著我聲音，我都喊不出來了。

    救護車把我倆一起帶走了，我看著護士和醫生在車里給他急救。

    下了車他被推進急診，而我被攔在外面。

    過了一會兒醫生又帶他去做檢查，說讓我在這里坐著等。

    我怎么可能坐得下去，靠著醫院的墻才撐著我。

    我腦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我現在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帶著他回來，說在他胃里發現一個良性腫瘤，要馬上手術切除。

    我聽見腫瘤倆字兒的時候人都傻了，醫生看我傻成那個樣子，還好心跟我解釋一通，說他還年輕，手術做完好好養著就沒事兒了，我不記得我當時說了什么，但醫生跟我現在先去給他辦住院，明天等患者醒了，他會重新和我們介紹一次這個手術。

    我渾渾噩噩交了錢，只想著快點去看他。

    有人過來把他從急診推進住院部，我們住的那個病房除了他還有兩個病人，都安安靜靜地睡著。

    好久以后才終于弄好所有的流程，我坐在他病床旁邊捂著他輸液那只手，還是忍不住哭了會兒。

    我想你真的不能丟下我啊，我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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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住院后第二天早上醒的，他醒的時候我還沒醒，我醒的時候他正在摸我頭發。

    我正想說話，醫生帶著人進來查房了，讓我跟著他去一下辦公室。

    走的時候他拉了我一下，可能那會兒我眼睛還紅著，但我跟他說沒事的，如果沒有別人在我會親親他。

    睡了一會兒，他也醒了，我腦子清醒不少。

    醫生和我解釋他的病，總而言之就是太勞累導致的，胃里一個良性腫瘤，切掉就好了。

    他說了下手術和后續治療的費用，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夠的，但是最近酒吧生意特別好，王嶺在做一些調整，掙的錢又塞回去了。我一算，我們卡里的錢花完還差個四五萬。

    我和醫生說好，按您的方案來，我去交錢。

    我說得很篤定，走出辦公室之后心里是虛的。

    我回病房陪他，他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也說了，唯一騙他的是我說我們卡里的錢加上我和王嶺那里分一分的，不僅夠了，還剩不少。

    他低著頭看著被子沒說話，我把簾子拉上，坐在床邊抱著他腦袋親他頭發。

    我說人沒事就好，其他你都別擔心，他抓著我手說對不起。

    我說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你。

    這是特別真實的話，看到他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只有這么一個想法。只要你活著，別的都是小事兒。

    第23章87-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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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我回去給他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連我自己的也帶去不少。

    我給公司打電話請了假，本來上司不同意，我說是我家里人生病住院了，他才放我兩天。

    我又給王嶺打電話，我說你好好掙錢，讓我多分點。

    我那時候語氣喪得不行，偶爾笑一下都跟哭似的，他問我怎么了。

    我說他生病了，要動手術，王嶺嚇一跳，說晚上也去看看他。

    打完這個電話，我站在陽臺上點了根煙。

    北京這會兒剛剛入夏，空氣還冷。我抽完三根，拿第四根的時候又想不行，這得戒了，于是我又塞回去，把剩下一整包都給扔了。

    我坐地上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她也是一聲就聽出我不對，我想你們是神了還是我實在太不對勁。

    我說媽，我有個特別重要的人生病了，要做手術，我缺點錢。

    我媽問多少，我說五萬，下一秒我微信上就開始收到她的錢。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沒用，真的。

    我在北京摸爬滾打五年，雖然不算一直在全職工作，但我平常其實沒有把自己當成一個大學生在看。

    我一直想承擔責任，想獨立，想做一個能給他撐傘的人，最后發現淋雨的時候我的傘還沒做好。

    原來任何一個意外就能打碎我們。

    我跟我媽說謝謝，等他好了之后我肯定介紹給你們，我媽說你壓力別太大，現在家里沒什么壓力，有需要就開口。

    我咬牙忍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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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現在比他還需要冷靜，他出事兒了我要扛起來。

    他手術定在幾天之后，那天我又請了假去陪他。

    醫生不會騙我，手術很順利，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好好養身體。

    我聽到都松了口氣，我記得我坐在手術室外面那兩個多小時，煎熬得像是渾身長刺了一樣。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人寫生離死別，但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一切都沒有文字那么簡單。

    這根本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