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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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的任命都是吏部下發的, 不論是兩京諸市署和常平署的幾位女官們,還是這一科新進各個衙門的小女官們。 雖是因為陳鎮向吏部遞請任命文書, 令明寶清在做了第一人的同時, 讓吏部的手續也有了也一個范本可遵循,但也是因為鴻臚寺那些多年來都游離在官員體系之外的女官們入了吏部的管制換來的。 眼下唯有兵部的尚書之位是空懸的, 共兩位侍郎。左侍郎是范娘子的父親,右侍郎是高大娘子的夫婿唐峰。 左右侍郎官位上是同級,不過官場上一向有以左為尊的慣例,職位劃分也左內右外,意為左侍郎負責外部事宜,譬統兵出征以及各地節度使的統轄,再者就是輿圖、鎮戍、烽燧的管理等。 而右侍郎則負責武官的遴選和考級,官用馬匹的馴養和分配,再就是管理官用車船諸事。 孟容川所在的庫部司主掌武器庫藏出入,皇城儀仗,書寫且收錄軍令、軍功的簿冊以及武學武舉諸事,差事橫跨了左右侍郎的職權,委實不輕松。 尤其是范侍郎開春以來身子有些不好,延了多日的假,權責層層下移,行事需得愈發小心。 明寶盈入了戶部半月后,孟容川才在吃廊下食的時候瞧見了她。 這個時辰,戶部官署的廊下坐滿了人,一堆青青綠綠的官袍。 明寶盈不似明寶清那么高挑,官袍改都不用改,穿上身還比尋常兒郎更加瀟灑。 她是比較纖細的身骨,那件青色官袍被細細收了幅,又留了活動的余量,小半邊身子被日漸熱辣的陽光畫出來,偶爾側過臉去,鼻尖、睫和唇也似忽然被點亮,袍子更被照得鮮藍,顯得她透白如玉。 這是個吹不到涼風的角落,但以明寶盈的性子來看,她應該只是來晚了沒位子做,而不是為了躲開交際。 她的神色也很自如,膝上擺著一碗官廚的餐食,正一勺一勺認真吃著。 孟容川剛剛吃過,所以知道那是一碗馎饦,碎碎的蔬菜,零星的rou沫,味道很庸常。 他朝明寶盈走過去的時候,廊下的目光好像都匯聚在他身上,原本閑談說笑的聲音也略低了幾分。 孟容川有些遲疑,他不確定明寶盈喜不喜歡這樣。而明寶盈此時瞧見了他,眸子緩緩眨了眨,像是在確認他這個人,隨之輕快一笑。 孟容川就走了過去,在明寶盈身側站定,為她遮出一片陰涼。 “得閑了?”明寶盈問。 仆役拿走她擱在足邊的空碗,孟容川瞧見她手里還剩了個青黃的小李子,是官廚分發的。 “哪里得閑?”孟容川袖里藏著一個軟桃,也是官廚發的,他垂下手,軟桃顛進他掌心,就是被絨皮裹著的一團甜水,他只虛虛團著手不敢捏,本來還說幾句閑談的,但瞥見邊上人豎起的耳,就沉下了聲音,說:“武舉考生的戶籍名錄,要了兩日還沒有交過來,想來是戶部事更忙,我就自己來取了?!?/br> 孟容川的語氣很威嚴,是明寶盈從未聽過的腔調,有點新鮮。 戶部司的一個主事連忙起身,道:“實在不是下官有意拖延,只是這幾日稅銀入京,所以戶部司的人手都叫支度司調去了,整理名錄的人手不足?!?/br> 支度司與戶部司是平級官署,其下又分八案,其中糧料和錢帛兩案是掌管諸軍口糧、衣物、香藥貿易、商人飛錢、百官俸祿和御河漕運等等事宜的,日常事務繁多,科目冗雜,明寶盈就是因為這兩案的差事缺了人手,所以才進了支度司做算學官。 支度司的確很忙,但也不過只是調了兩個筆吏過來,應該不至于叫戶部司耽誤了差事。 明寶盈疏睫輕顫,想是前些日子御河漕運勞動官船的事叫兵部卡了卡,這便‘以牙還牙’的報回去了,到底只是幾個主事間的不痛快,孟容川這個員外郎親自來討要,戶部司主事要擺的臉色也只好到此為止。 明寶盈這些時日一心做她的算學官,多聽少說話,同僚之中不少人覺她性子冷淡到了傲慢的地步。 可這幾乎是沒法子的事,明寶盈只要稍微柔和一些,看起來好說話一些,同僚中的某些狗屁人物就會順桿爬的,纏著她問些有些沒的。 飯否?累否?還算寒暄;婚否?戀否?就是滋擾! 明寶盈在水房里吃了孟容川掩在袍袖下遞給她的軟桃,桃皮一撕就掉,汁水一咬就冒,根本沒有辦法不沾手。 她吃了一手的桃香,桃核被她一腳踩進支度司后頭的一片小小花圃里了,官署里沒有什么空地,那花圃就是戶部與兵部之間的一處隔斷,長著幾叢零星的灌木,還有一些小蔥和紫蘇,是支度司一位口重的老主事種來下飯吃的,官廚的飯食有時會很糟糕,還比不上生啃蔥。 ‘員外郎就能吃軟桃,算學官只能吃酸李?!鲗氂槌雠磷硬亮瞬潦?,有些自嘲地想著。 可能是孟容川給的這個桃子熟甜得恰到好處,倒比多寡不同的俸祿、俸料更叫她生出斗志來。 支度司的差事對于明寶盈來說不是很難,她心細又靜,算過的賬目很少有要重算一遍的,她記性極好,看過的數目賬冊在心里總能留個影。 不過短短數月,老主事已經習慣有個什么想不起來的,張嘴就喊,‘誒,誒,那個明算官’,而明寶盈也總能在浩如瀚海的簿冊中尋出他要的那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