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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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參軍、孟參軍?” 程侍郎連聲叫了孟容川幾句,他才猛地回神,青白的面孔上勉力浮起笑來,道:“沒事?!?/br> 第123章 長夜春宵 ‘人世間的說辭真是矛盾, 又說長夜漫漫,又說春宵苦短?!?/br> 秦懷謙在被更漏聲吵醒的那一瞬間,這個念頭和疼痛一起涌了上來了, 他恨自己為什么要醒, 這夜為什么這么長, 像是永無止境。 秦懷謙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幾日滑過喉嚨的只有一瓢用來誘供的水。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快能見到祖母的話,感覺也還不錯, 可自己這輩子一事無成, 見到祖母也覺羞慚,但他知道祖母不會嫌他沒有出息,只會怨他來得太早。 ‘春宵苦短, 眼下是二月, 還未到春宵啊?!?/br> 春宵這個詞讓他想起一個人, 但同時又覺得自己冒犯了她, 所以竭力不去想她,可她就像一個空心葫蘆,在腦海里按下去又扶起來。 貼地趴著的時候, 落在地面上的動靜就會很明顯。 秦懷謙聽到一個很突兀的腳步聲, 說突兀是因為太輕太篤定。 大理寺差役走路的聲音都重很多,而且大多有拖拽靴底的習慣, 像是要把人的目光引到他們腳上這雙皂靴上。 秦懷謙很肯定那個對他用 刑的差役鞋底有鐵塊,不然不會一腳踹斷了他的腿骨。 腳步聲停了。 秦懷謙想把腦袋轉過去, 但他一點勁都沒有, 動彈不得。 牢門開了,一雙手輕輕落下來, 在他脊骨和腿骨處好像是停留了一會,秦懷謙不太能感覺出來。 直到那雙手扶著他的肩頭才有了一點實感,他被很慢很慢地翻了過來時,太溫柔了,以致于秦懷謙覺得自己像一塊被祖母小心翼翼地從缸子里揀起來的一塊豆腐。 ‘祖母這輩子,到底賣了多少塊豆腐才養大了我?’ 他心想著,想睜又睜不開眼,因為眼皮上糊著血。 一種輕柔的軟東西落在他臉上,在他眼皮上擦拭著,秦懷謙聞到一陣香氣,不是熏香,而是一個人身上的味道。 在國子監學舍的某個夜里,他一轉身,瞧見了一寸雪白的脖頸,就散發著這種淡淡的幽香。 “九郎?!鼻貞阎t淌下淚來,他不想見溫如徽,不想用這副樣子見她。 干帕子沾了淚,把血痂融開了,他睜開眼,看見溫如徽穿著一身黑衣短打,正垂首看他。 月光僅在牢房一角,其他地方都很昏沉,所以秦懷謙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也沒有說話,只是給他喂了一顆很苦的藥丸,看著他咽下去,然后又給他喂了一粒甜味很潤的糖丸。 “再忍一忍,天亮刑部的人就來帶你走了,我請醫官來替你治傷?!睖厝缁諒臎]有這么柔軟地對他說過話,這讓秦懷謙透徹地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境況并不好,她又問:“你這回膽子怎么就這么大了?” 秦懷謙笑了一下,吃力地說:“思來想去,想叫你看得起一回,不過也是為自己拼一回?!?/br> 溫如徽的帕子沒有停,將他整張臉都擦得干干凈凈,才盯著他的眼睛開了口,道:“我沒有看不起你,做人哪有個十全模子的?今年禮部試你是考不成了,養養身子,往后還有機會的?!?/br> “哪有殘人入官的?”秦懷謙說。 “你做第一人不行嗎?”溫如徽說話很少粉飾太平,但這話又很入耳。 “我心性軟弱,大抵是難為第一人的?!鼻貞阎t吃了那一丸藥,有了一點力氣搖頭,手臂也能略微抬起幾寸了。 “那就到我府上當個幕佐吧?!睖厝缁諉?。 秦懷謙無聲地笑了起來,問:“管吃管住嗎?” “管吃管住那月錢就少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道理你還不知道?”溫如徽說著,狀似隨意地捏住他的腕子搭脈。 秦懷謙很費勁地笑出了聲,他感覺喉嚨里騰著一股血味,好像五臟六腑都浮在血池里。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跟你了?!?/br> “餓總是餓不到你的?!睖厝缁蛰p輕把他的腕子放下,說。 秦懷謙等了一會,問:“我的脈怎么樣?是不是不太好?!?/br> 溫如徽道:“被打成這樣,脈相難道還能鮮靈活蹦的?我請北衙軍的醫官和太醫一并診治你,她什么血糊糊的人沒見過?” “那都救回來了嗎?”秦懷謙問。 “和閻王搶人,十個里面搶回來一個都算厲害了,還都救回來,她又不是菩薩托生的。但你今吃了藥,穩住了心脈,比那些傷兵的境況要好多了?!?/br> 溫如徽總是有讓人信服的能力,但她一直沒看秦懷謙的腿。 腿起先很痛,但現在不痛了,只是留了一片令秦懷謙恐懼的空白。 秦懷謙想,他可能連個跛子都做不成了,也許成個癱子。 “其實,我是不是死了會更好?” 他將這句話問出口的時候,溫如徽已經走到牢房外面了,她沒聽清楚,扶著牢門問:“什么?” “臟,別碰?!鼻貞阎t轉了話說。 溫如徽收回手,看著指腹上的血痕,道:“擦你我都擦了一手的血,摸一下牢門還臟了?” 秦懷謙躺在草堆上,歪著脖子看著溫如徽,草梗戳在他眼睛里,讓他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