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溫床
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浸透了四肢百骸,冷得她齒關打顫。 “溫床…養料…”葵失神地呢喃,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啪嗒?!?/br> 一滴溫熱的水珠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她茫然地低頭,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 婆婆渾濁的眼睛依舊“釘”在她身上,那雙枯槁的手卻動了。她從身邊一個布滿灰塵的黑漆木匣里,顫巍巍地取出一枚東西。 那是一枚用褪色紅紙折成的“人形”(ひとがた)。 紙張陳舊得發脆,邊角微微卷曲。 “拿著?!逼牌诺穆曇魩е环N不容置疑的、沉甸甸的沙啞,“貼身戴好。這不是護身符,擋不了它,但……或許能讓你在‘享用時’,少些苦楚,看清它的‘真意’?!?/br> 葵的手指冰冷僵硬,幾乎無法動彈。 婆婆卻徑直將那人形塞進她微微汗濕的掌心。那微小的、粗糲的紙片觸感,仿佛一個微縮而無形的枷鎖。 “記住我的話,”婆婆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判決,“日落前務必歸宅。否則…先死的,是你?!?/br> 鈴木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告別,又是如何走出那間彌漫著死亡氣息的小屋的。她像一具被抽走魂魄的人偶,腳步虛浮地踏上回程的青石板路。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燒紅的鐵釬上。 那枚詭異的紙人形被她死死攥在掌心,尖銳的邊角幾乎要刺破她的肌膚。 掌心被冷汗浸得滑膩,她卻不敢松開一絲一毫,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小腹深處那種冰冷的悸動并未消失,反而隨著歸程越來越清晰。 它不再是隱晦的暗示,而是一種帶著微弱牽引力的脹墜感,盤踞在她身體最深、最柔軟的核心,如同一只埋入土壤的冰冷種子,汲取著她的體溫,無聲宣告著它的存在。 天光漸暗。 夕陽在她身后拖曳著長長的、不祥的暗影。 影子邊緣模糊,仿佛浸透了她身后蜿蜒路徑中的潮濕暮靄。遠處層迭的黑色山巒如同巨大怪獸的嶙峋脊背,沉默地注視著下方那條通往孤宅的如同臍帶般的小路。 當那棟熟悉又陌生的和風宅邸在暮色四合中顯露出輪廓時,葵的心跳驟然漏跳了一拍。 太安靜了。 連傍晚應有的蟲鳴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風穿過庭中枯木的嗚咽。 推開沉重的大門,腐朽幽冷的空氣比昨日更甚地涌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地下墓xue被掘開的氣息。 穿過寂靜無聲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空洞的心跳上。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逃也似的躲進了某間屋子。 葵背靠著冰冷的紙拉門滑坐在地,劇烈地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素色衣衫,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她因恐懼和虛弱而微微顫抖的曲線。 就在這時—— 滴答。 一聲極輕微、卻清晰得如同在耳邊響起的水滴聲,砸在安靜到極點的空氣里。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熟悉的冰涼腥甜氣息,毫無征兆地自身后蔓延開來。 像初雪,又像新開刀刃上的味道。 葵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她僵硬地、極緩慢地扭過頭。 不遠處正擺放著那個熟悉又令人膽寒的桐木衣箱。 冰冷的寒氣如同有形的蛇,沿著她的脊背悄無聲息地向上攀爬。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轉向房間的角落—— 那個緊鎖的桐木衣箱。 箱體,完好無損。 但箱蓋的邊緣…… 一滴。 又一滴。 粘稠、濃黑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液體,正從箱蓋的縫隙里,極其緩慢地……滲漏出來。 它無聲地滴落在箱底的地板上,匯成一小灘不斷擴大的、令人作嘔的深色印記。 “嗚……”葵死死捂住嘴,才勉強將沖到喉嚨的尖叫壓回去。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鉗,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臟,肺部卻像灌滿了鉛,窒息般的痛苦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它……在里面! 就在箱子里! 不是夢!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個叫做“黑磷剎”的恐怖存在,此刻就蜷縮在那件彼岸花振袖里! 滲出的液體,是他死寂軀體的腐血?是他冰冷的欲望?還是……被禁制束縛的怨毒具象? “穿上了……就是我的新娘了……” 沙啞、如同摩擦朽木的詭異嗓音,仿佛再次貼著她的耳廓響起,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陰寒。 葵猛地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 身體抖得如同風中殘燭,胃里翻涌的惡心感再也壓抑不住,讓她一陣陣干嘔。 昨夜被貫穿時那冰冷堅硬的觸感、被強行撐開到極限的痛楚、以及小腹被那冰寒濁漿灌滿時的戰栗,瞬間無比清晰地在身體記憶里復蘇。 小腹深處那個冰冷的“穢種”,仿佛被母體極度的恐懼和主人的氣息喚醒了。 一股灼熱的刺痛感毫無征兆地從zigong深處猛地炸開,如同燒紅的針狠狠刺入。 與之伴隨的,卻又是某種酸楚而空虛的濕粘感,悄悄地從腿根深處不受控制地溢出,褻褲的棉布瞬間洇開一小塊隱秘的濕痕。 好痛……又好奇怪…… 葵眼前陣陣發白。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體內那個屬于“黑磷剎”的烙印,正透過她顫抖的血rou,與箱中那粘稠惡露無聲地共鳴著。 吱呀。 一聲微不可聞、卻讓葵魂飛魄散的輕響,從箱子方向傳來。 仿佛是某個沉重的東西,在箱內緩緩挪動了一下。 葵瞬間停止了所有的呼吸。 空氣如同凝固的冰。 她連眼珠都不敢轉動,只能從臂彎的縫隙里,用極致恐懼的余光死死盯住那箱蓋的縫隙。 在濃稠的黑暗和滲漏的惡露中…… 一條深藍色的底綢,銀線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幽冷的光澤,邊緣帶著細微粘稠感的絲綢衣角。 正無聲無息地,如同水蛭般……從那縫隙中,悄然探出了一絲。 帶著死亡與新雪般的冰冷腥甜。 貪婪地, 嗅探著, 門外驚惶待宰的獵物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