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女官(清穿)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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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之間,倏然聽到殿內響起急促低喘和起身動靜,而后‘嘭’的一聲,床邊茶盞碎了滿地。 蘇培盛身為養心殿大總管,不用給皇上守夜。 主子睡著后,他在偏殿的值房里泡個腳,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白日才有精神跟著皇上到處跑。 只他跟尋常一樣睡到半截,突然被.干兒子晃醒。 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聽趙松壓低聲兒急促道:“干爹,萬歲爺起夜,染了龍床,叫您過去伺候呢?!?/br> 蘇培盛迷糊著坐起身,趕緊收拾好往寢殿趕,腦子還有點不大清醒。 起夜染了龍床? 怎么著,萬歲爺尿床上了? 踏入寢殿的瞬間,蘇培盛僵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 好家伙,萬歲爺這是素了太久,雨露外溢啊。 后宮那么多娘娘,還能叫萬歲爺這樣……這樣……為著萬歲爺的面子,也不敢叫人知道。 蘇培盛進門就利落吩咐趙松。 “避開人從茶房提些水過來,你親自去洗萬歲爺的寢衣?!?/br> “收拾妥當了,床上的東西洗洗倒上茶水,明早再讓人收拾?!?/br> 趙松趕緊應下。 蘇培盛親自給主子擦洗,換了龍床上的寢具,伺候著主子躺下。 在主子冰冷發黑的面色中,蘇培盛輕而又輕地放下明黃色的幔帳。 還不等他松口氣,帳子里就傳出了皇上冷凝低沉的吩咐—— “她既樂意在太后身邊伺候著,在慈寧宮別挪窩了,換其他人來?!?/br> 蘇培盛提著心,這回他感覺出來了,自家萬歲爺對耿佳舒寧,真真是半分好感都無。 他小聲問:“可要讓太后娘娘安排,早些將人攆出去?” 胤禛憋著不上不下的火,靜靜看著床帳頂端的龍紋。 攆出去,叫她順心做個風流小寡婦? 做夢! 蘇培盛只聽得幔帳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便徹底沉寂下來。 也不知怎的,他莫名感覺后脖頸兒一寒,再沒敢問。 第15章 翌日早朝后,耿舒寧得到消息,養心殿最受皇上信重的蘇大總管,據說因喊萬歲爺的聲兒太大驚了駕,被賞了十個板子。 耿舒寧:“……”那位爺是紙糊的嗎? 不過,蘇培盛不是什么好鳥,他挨打,耿舒寧心里暗爽,很有胃口地多啃了幾塊從尚膳局帶來的豌豆黃。 消息和點心都是鈕祜祿靜怡從六尚局那邊帶來的。 鈕祜祿靜怡從周嬤嬤那里得知了自己的造化,也知道這造化是耿舒寧帶來的,紅著臉兒攜禮特地過來謝她。 審訊判罪歸慎刑司管,宮人賞罰和杖責都歸尚宮局執掌。 “我來的時候,負責打板子的太監正好回來記檔,板子是見了血的?!扁o祜祿靜怡一邊給耿舒寧倒玫瑰露,一邊感嘆。 “說什么驚了駕,估摸著是蘇總管犯了萬歲爺的忌諱?!?/br> 耿舒寧心想,就那王八羔子,肚子里的壞水打死個十八回都夠了,這還用說么。 但她對這對主仆的八卦一點興致都沒有,只將鈕祜祿靜怡帶來那對水頭極好的玉帶雪翡翠鐲子推回去。 “靜怡jiejie應該知道,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是為了自己,選擇了最有利的說法,當不得你這樣的大禮?!?/br> 鈕祜祿靜怡了然,“我既得了好處,謝你跟你的目的并不沖突?!?/br> 她這話說得極為認真,坦然看著耿舒寧。 “我還欠你一個道歉,先前知道太后娘娘有推你上前的打算,我和思雅豬油蒙了心,著實對你不住,往后再不會了?!?/br> “知道你志不在宮里,我不是不知恩的人,也與你交個心,若將來有了機會,我會幫你實現心中所愿?!?/br> 耿舒寧推拒幾下,實在推不過去,只得收下。 她依舊笑得溫軟,“jiejie的前程遠大,既然你志向不改,還是多防備些身邊人?!?/br> 原本耿舒寧想釣的是佟思雅,但鈕祜祿靜怡仍然想進后宮,她多提醒一句也沒什么。 至于到最后會是誰的前程,她不管,也管不著。 耿舒寧捏著豌豆黃慢慢啃,細聲表明自己的心思。 “我只求在太后身邊好好伺候,能安生度過這一年工夫也就夠了?!?/br> 交心和幫助什么的,耿舒寧從來沒期盼過,也不接受。 別看鈕祜祿靜怡現在說得敞亮,過了千秋節,她們就是主子和奴才之分。 先前鈕祜祿靜怡和佟思雅,能為了利益毫不猶豫給旁人下刀子,待得哪一天剮耿舒寧的rou還能得到利益的時候,話再好聽也不耽誤她拿個奴婢開刀。 宮里容不得善心和天真。 鈕祜祿靜怡定定看著耿舒寧的笑臉,聽出耿舒寧的畫外音,心里嘆息。 誰說耿舒寧脾氣軟好欺負? 這分明是外柔內剛,分毫容不得欺辱。 有了先前那一樁口舌,她們再也不可能跟姐妹一樣親熱了。 這份人情鈕祜祿靜怡暗自記在心里,早晚有機會還了就是。 * 養心殿這頭,蘇培盛挨完打還得伺候,苦著臉一瘸一拐進了御書房。 老實說,他都不知道自個兒這頓打從何而來,但不耽誤他稟報時特地壓低了聲兒。 “萬歲爺,陳嬤嬤傳話說,不用烏雅嬤嬤遞話,太上皇那邊一早就派了人過來,叫太后娘娘給養心殿安排女官?!?/br> 聽到蘇培盛壓低后有些哆嗦的怪異動靜,胤禛抬頭淡淡掃了他一眼。 若不是蘇培盛那晚擅自帶耿舒寧去青玉閣,他也不會挨打。 更別提這狗奴才昨日還想安排耿舒寧近身伺候,他心里恨得緊,夜里才會做那樣荒謬的夢。 打他一頓,好叫他長長記性,省得這狗奴才愈發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胤禛懶得看蘇培盛那副苦瓜樣,垂眸繼續批折子。 “朕不希望祥瑞的事叫太上皇聽到別的風聲,若再辦不好差事,下次就滾去辛者庫反省?!?/br> 瓜爾佳氏那邊他已經敲打過,胤禛不希望祥瑞與耿舒寧有關的事情被旁人知道。 即便他再討厭耿舒寧,這女人現在也是他的。 有些事情可以由著太上皇暫時掌控,可他絕不會由著太上皇打自己人的主意。 蘇培盛小心著應下,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問。 “萬歲爺,太上皇吩咐太后娘娘安排女官,若太后將舒寧姑娘也安排過來……” 胤禛冷著臉斜睨蘇培盛一眼,頗有種立刻要送蘇培盛進辛者庫的意思。 蘇培盛心下一凜,記起凌晨主子吩咐的話,不敢再試探,干笑著躬身。 “奴才知道該怎么辦了,奴才這就去安排?!?/br> 但不等蘇培盛退出去,胤禛驀地又開了口。 “回來?!?/br> 蘇培盛咬著后槽牙,忍住腚上的疼,恭敬扭轉身子聽吩咐。 胤禛沉默了片刻,微微蹙眉,“若太后有賜婚的意思,攔下來?!?/br> 他心里別扭,不想立刻就見到耿舒寧。 在她到年紀之前,由著她怎么在慈寧宮興風作浪,眼不見為凈。 但已經跟他有了肌膚之親,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女人逍遙出宮。 等她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再滅掉她的希望,才能消他心頭之恨。 既想做寡婦,到時隨便選個偏僻些的宮殿安置,守活寡也算是全了她的念想不是? 如此想著,胤禛從半夜驚醒后就充斥在胸口的煩躁,竟舒緩了許多。 “有異動,隨時來稟報?!必范G沒再看蘇培盛,徹底靜下心批折子。 蘇培盛出了御書房,才敢拿出帕子,也不講究大總管的派頭了,惡狠狠從脖子往下,掏到衣領里抹了把,觸手滿是濕潤。 從郡王府管事一躍成為大內總管,跟自家主子一樣,蘇培盛骨頭確實輕了幾分。 通過今天這頓板子,還有剛才萬歲爺冷然不滿的眼神,叫蘇培盛大夏天的跟泡在冰水里一樣,心底又寒又怕。 這頓板子挨得好,他就算在外人眼里再體面,也只是萬歲爺身邊的奴才,萬不該替主子爺做主。 很快冷靜下來,蘇培盛揮手招趙松上前,身上微不可察的浮躁都不見了。 緊著聲吩咐叫傳話給慈寧宮的釘子,仔細盯著耿舒寧。 “不論大事小情,每日一報,要是叫咱家知道誰敢自作主張,咱家什么都不聽,直接打死扔亂葬崗去,懂嗎?” 趙松打了個寒戰,“兒子懂了,這就去?!?/br> 但每日一報,耿舒寧也沒什么動靜,因著小日子被太后賞了恩典,在屋里歇著。 翻來覆去也就是抄經。 蘇培盛沒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先等來了千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