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彪
湯穎又以這事為由鬧著不想上學,湯彪就在家陪著她打游戲,上分。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周自良給他發短信,說楊栩晨八號一早的飛機要走。 湯彪看到后沒回,游戲輸了。 連輸五把后,湯穎也不玩了,但她看起來挺高興的,翻柜子挑了條毛衣裙比量在身上,轉身問湯彪,“這個好看嗎?” “好看?!?/br> “那我是披著頭發還是扎起來呢?” “你要出去?” 湯穎把湯彪推出臥室,“別管我,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br> 湯穎從前那些事,湯彪怎么可能一點不知道。他就堵在門口,言辭狠厲了些,“跟誰出去?” “你不要管我?!?/br> 湯彪阻住她要關的門,“不說我不可能讓你出去?!?/br> 湯穎嘆了口氣,把手機拿過來,翻出昨晚的一條短信。 ——小妹,步行街新開了家小火鍋,明晚去嘗嘗? 林朽發來的。 湯彪笑了,“林朽約你你有什么好不跟我說的?!?/br> 湯穎噘著嘴,“跟你說了,你還不得跟著我倆啊?!?/br> 湯彪退了兩步,讓她關門。 * 小火鍋開業酬賓,飯點時人很多,湯穎想在步行街轉兩圈再吃,林朽沒動。 小城里的店哪有什么取號排號一說。眼疾手快趁著店里一對小情侶付賬出來,沒等服務員收拾餐桌,林朽先一步進去占位置了。 湯穎只得跟上,坐在林朽對面。 菜是湯穎點的,林朽跟著吃了點。服務員端上盤煉乳小饅頭,炸的金黃的小饅頭,這邊沒有公筷的講究,但林朽還是換了雙筷子夾了一個小饅頭,蘸上點煉乳遞過去,湯穎拿碗接。 覺得林朽好紳士。 “好吃嗎?” 湯穎嚼嚼嚼,“好吃,哥哥你怎么不吃?” “我不太餓,陪你吃點?!?/br> 其實是他嘴疼,傷在嘴唇上最難愈合了,稍稍動作大點就撕裂。 湯穎問他,“這個,真的是千禧……你們到底什么關系???” 林朽在自己面前的清水鍋里燙菠菜吃,麻醬都不敢蘸,“小孩別問?!?/br> 湯穎鼓著臉,“我怎么是小孩了?” “你叫我哥,不就是小孩?” “可我跟千禧同歲啊?!?/br> 林朽眼珠子一轉,“她早熟?!?/br> 湯穎給林朽鍋里放了一截山藥,“我也很早熟啊?!?/br> 林朽夾出去,“我山藥過敏?!?/br> 湯穎立馬說,“換一鍋湯吧。服務員!” 林朽先跟服務員擺擺手,“不用,沒那么嚴重,能吃?!?/br> “真的嗎?” “真的?!?/br> 湯穎像犯錯誤的小孩兒,她開開心心來的,可林朽渾身上下的疏離感她想不在意都難,他說著不用換,能吃,后面一口都沒再動。 她也吃不下去了,問林朽,“你是來給千禧當說客,讓我不計較。還是來給我哥當說客,叫我回去上學?!?/br> 林朽往后一仰,“都不是。千禧沒錯,我沒必要給她當說客,你哥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br> 湯穎也不端著了,臉嚕嚕的老長,“她怎么就沒錯,你就聽她一面之詞?你這是偏袒,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br> 林朽想起警局時千禧一個人坐在角落的身影,她挺高的,有一米七多,坐在那兒卻顯得好小一只。 他說,“得有個人偏袒她?!?/br> 湯穎把臉扭過去,氣的一句話不說。 林朽沒哄,去買了單,放了個水才回來。瞧著湯穎抱手機打字的速度就知道一定是在吐槽些什么,林朽也不當回事,他約湯穎吃飯,完全是向湯彪低頭。 以他對湯彪的了解,一定會跟來的。人沒來也不足為奇,畢竟他只給湯穎發了短信,湯穎對他有點意思,不想跟她哥說也是可以理解的??傊馑嫉搅司托?。 林朽體面喊人,“跟誰訴苦呢?” 湯穎把手機扣過去,“才沒有?!?/br> 林朽抽了張餐巾紙擦手,完了到湯穎眼跟前,意在問她要不要紙,湯穎不要,他就都揣起來了。 “給你哥打電話,叫他接你回去?!?/br> 湯穎說她自己能回。 同樣是犟,林朽就知道,千禧肯定沒有哥哥這么寵著慣著。 最近總是想到她。 林朽回神,自己給湯彪搖了個電話。湯彪義字當頭,手機從來不靜音,第一遍電話即使錯過了也一定會在你準備撥第二通的時候回過來,可他第二通也沒接。 “你哥知不知道你出來跟我吃飯?” 湯穎聽出他語氣嚴肅,“知道啊?!?/br> “他沒說要來?” 湯穎說,“我沒讓他來?!?/br> 這不對。 湯彪只要知道,就算湯穎不讓他來,他也會偷偷跟著才對。 這不對。 “今天幾號?” “七號啊?!?/br> 林朽腦子里‘轟’的一聲雷響。 * 趕到姚家屯時,警車和救護車都在。 林朽從車上下來后迅速跑向事發地點,心率飆升,兩條腿像是被栓了腳銬般將他禁錮在一根電線桿旁邊,他一手撐著,腰上卸了力。那一刻,時間凝固,周圍一切聲音都逐漸淡出林朽的感知范圍,心跳在胸膛里震耳欲聾的回響。 紅藍交錯閃在林朽不可置信的眼底。 現場圍了安全線,林朽在看到湯彪被兩個特警壓著出來時再也繃不住了,不顧阻攔沖進去。 看護的特警眼前閃過個影,反應也快,一把抓住他衣服,可林朽猛然間的沖勁太大,特警被他帶了個踉蹌。林朽一把揪住湯彪的衣領,怒吼他,“你他媽瘋了!” 兩人很快被分開。 湯彪有掙扎的動作,被特警按在警車上,雙手反剪在身后,他眼里有些疲憊感,卻沒有不甘,就像他被發現時就坐在小賣部里麻將桌上,身邊有兇器。 他沒跑,也不會跑。他說過,上一次入獄時他就光榮,這次他也是這般想的。 冰涼的手銬擱楞著皮膚,湯彪一側臉被壓得扁平,他笑中帶淚,“林朽,我知道你從來沒拿我當兄弟,但我湯彪就是虎,你放心,只要我咬著楊栩晨,他就出不了錦城。兄弟一定能給你翻案?!?/br> 事情太過突然,林朽就只見到湯彪這一面,腦子里也就始終往復這一段話。 然后目送著警車駛離。第一輛救護車送走了驚嚇過度的姜程姥姥,林朽看到的已經是第二輛救護車了,里面是胸背被劃傷不下三刀的姜程,以及被亂刀刮傷的他父母。 他父母起初是憤怒的,這人幾乎是沒有任何征兆沖進了早就關門的小賣部,破窗而入。鄉下天黑就上炕,一家人早都睡下了,就姜程自己在小屋看電視。窗戶破了后,冷風灌入要比碎玻璃聲更令人清醒,姜程他爸首當其沖過去護兒子,被刮傷的也最多。 一切自以為的沒原由在林朽出現的那刻就明了了。 林朽也看得出,他們一家都知道是姜程做過什么,導致了什么。他mama哭著拉拽警察說還他們公道,林朽露臉后,她也喊不出這句話了。 后來,林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警局來的。 好像是跟著警車走的,又好像是自己一個人徒步過去的。 這時已經是后半夜,湯彪的父母以及湯穎都在鬧,喊著到底發生什么事了,警察說他行兇,他媽大哭,說我兒子不可能行兇。 案底這東西,身份證號一輸入就調出來了,警察沒管他們。 周自良似乎早就收到指示,他帶著三個人一直護在林朽身邊,另一伙小弟本就看林朽不順眼,紛紛揚拳過來,周自良擋在林朽身前,“這是三哥自己選的?!?/br> 儲琿氣得直發抖,“你他媽看看他那個垂頭喪腦的樣,為這種人再進去,值嗎?” 周自良很冷靜,“換做是你,三哥也是一樣的?!?/br> 儲琿搖頭,“不一樣,我跟三哥拜過把子,他呢?他他媽正眼瞧過咱們這幫人嗎?”他又要去揪林朽的衣服,周自良直扼住他手腕,林朽被他帶起,肩頸貼在墻上,他沒看任何人,儲琿更加氣惱,“你知不知道故意傷人判多少年!你知不知道!三言兩語哄得三哥為你肝腦涂地,你對得起他父母,對得起他meimei嗎?” 他們當然認為是林朽指使湯彪去做的。 任何解釋都過于蒼白,林朽在面對湯穎和湯阿姨哭濕的整張臉時才終于有了波瀾。 是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湯彪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