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屋里燃起燭燈,屋外的仆人們打著燈籠四處找人,幾人成行,也不知有幾人是真心在找。 容清樾坐了整個下午,腰背酸疼得緊,扶著滿頭金釵往外走,容鈴兒心里一緊跟出去:“如何會將人藏著,質子許是在府里待膩煩了,偷偷跑了出去,再等等就會回來了?;式愕壤哿?,不若先回去,明日找著了人,皇妹再請您過來?” “皇妹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比萸彘行?,“質子眼盲,他一個在云都人生地不熟的人,如何偷偷摸出府去,出去了見誰?罷了,我懶得陪你繼續你演戲了,沒意思,累的慌?!?/br> “阿廈?!?/br> 聽見喚聲,子廈從廊柱跳出來,狼似的眼睛盯著六公主,片刻將目光轉回自家殿下身上:“殿下,六公主囚人的石室找到了,在后園假山里?!?/br> 子廈不想驚到殿下,故而不曾說明石室可怖的景象,只那雙盯著六公主的眼睛愈發冷。 只見容鈴兒的臉色變了幾變,手指掐入rou中迫使自己冷靜不要驚慌,咬著牙道:“皇姐沒有皇令便肆意著人搜查我的府邸,還有沒有將父皇放在眼里!你就不怕我去父皇面前參你一道!” “參,隨便參。你瞧陛下偏你還是偏我?”容清樾有恃無恐,將早已準備好的東西從袖帶里拿了出來,“皇令而已,讓你看看,興許以后見不到了?!?/br> 沒想過她早已拿到了皇令。 容鈴兒頓時血色盡失,她已經有皇令,說明父皇也已知曉她做的那些齷齪事—— 子廈引路,容清樾跟著他往后園的假山走去。 子廈:“質子接近無意識,但他不愿跟梁郝走,他沒辦法,只能給質子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帶他躲起來?,F在應該又送回石室里了?!?/br> 容清樾停步,皺眉:“為何?” “質子說您此番來,必定是要治六公主的罪,他走了,能定罪的證據就少了?!?/br> “嗯?!蹦_步往前,容清樾并未為此過多觸動,但唇齒見的話語還是泄露出她的心境,“叫梁郝快馬去請宋慶賀宋太醫,他治內外傷皆有造詣?!?/br> 第14章 拾肆 六公主府后園極大,容得下兩座一丈余的假山,林木錯落有致,與長公主府的花園相比也毫不遜色。 子廈領她走過彎彎繞繞的鵝卵石鋪就的道路,來到一道暗門前。 暗門直通假山地下,容清樾舉著火把往下走去,離石室越近粘膩的血腥氣越濃烈,饒是她在戰場上見過那么多血腥場面,此刻也忍不住想嘔。 子廈貼心地為她遞來帕子,她捂住面,每踩一步臺階便是一腳血,不知多少男子喪失在此。 他們動靜不輕,石室里很快就能聽見腳步聲。 梁郝給李緒喂的藥此時起了作用,他有了些許精神,冷白的耳朵微動,朝聲音來源偏了偏頭,濃烈的血腥里摻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是她常用的用來熏衣的草木味道。 進了石室,容清樾的腳步很明顯慢了下來,她瞳孔中倒映著男子衣衫浸血的模樣,裸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塊好rou,最可怖的是那雙纖長如蔥的手指,指蓋中的血已變為了烏黑色,有幾只前兩日才受了刑的手指還在輕微滲血。 這雙手不該這樣。 從梵南城會云都的路上,她與李緒碰面的時候很多,除那一張惹人的臉,她的關注總是落在他那雙手上。 她曾開玩笑,說他這雙手就合適撫琴。 他說,他看不見,沒有機會學琴。 茗生私下告訴她,李緒幼時眼還明時曾有機會學琴,然大皇子李兆明帶著其他幾位皇子不允他學,將他的琴譜燒毀,月貴嬪為他求了許久求來的琴也被摔為兩半。 李緒咳嗽兩聲,喚回她走神的思緒,容清樾顧不得腳下的污穢會不會弄臟裙擺,快步過去,伸手撫上他的面龐,觸到一片冰涼和汗濕,她急問:“李緒,還挺得住嗎?” 李緒大喘幾息,撫平胸口難以忽視的痛,扯了嘴角說:“我還以為,將軍已經將我忘了,不顧我的生死了?!?/br> “是我疏忽?!比萸彘写钪?,解釋道:“我久在戰場,不曾回來,與他們的相處甚少,不了解私下為人,讓你受委屈了?!?/br> “不委屈……”李緒灼熱的氣息打在她頸側,淡笑著了無生氣的說:“能活下去就行了……” 他實在太痛、太累,在石室里不敢閉眼,怕自己閉上眼就一睡不醒。此刻有容清樾在,他終于放下心來,即使有梁郝的藥為他撐著,也再也支撐不住,說完話便歪頭昏了過去。 容清樾扶住,久久注視著他。 *** 六公主府今夜燈火通明,侍從步履匆匆,皆為六公主隱瞞得到懲處。他們四處亂竄躲避前來抓捕的官府的人,欲圖從早已備好的狗洞中鉆出,被直屬御前的青麟衛扯住腳腕拉回來。誓死不從者,就地斬殺。 月上中天,梁郝快馬加鞭,將已在家中睡下的宋太醫提溜上馬,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宋太醫年過半百沒上過馬背,被梁郝扶下馬,雙腿直打顫,見到容清樾和躺在床榻上的血人腳抖得更厲害。 “微臣見過公主殿下?!?/br> “宋太醫不必多禮?!比萸彘袀壬碜岄_,“您先幫我看看,他怎么樣了?!?/br> 宋太醫不敢含糊,提著藥箱去到床邊為血人把脈。 容清樾沒有等宋太醫的結論,出門順著路又走回后園,子廈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后:“送進宮里的那些人也已審完,陛下擬的圣旨已在路上,只是六公主始終是皇親,懲處不會太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