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清樾眼瞼低垂,火把的暖光投射過來,使得長長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幾息后冷然開口:“喬連以能成為鷹師軍的主帥,沒有你我想象的那么蠢,只要他得知去往兩峰的是赤火,不用多久就能想明白我們的計策,兩日的時間只要頃刻不停,足夠他們退回曲津城,一旦他們進曲津城,我們再想攻下就難了?!?/br> 陸伯良:“所以待趙將軍和廖軍與我們匯合,我們需即刻進攻?!?/br> 容清樾點頭:“對,此次兵力充足,雖各有損傷,但總體還剩三萬余,再有畢亞和張烙從后方圍剿,足夠了?!?/br> 翌日晨霧朦朧時,趙滸頁和廖科連夜趕路,總算與容清樾他們匯合,兵力齊到,容清樾即刻讓傳令兵抄道去給赤火軍傳令,讓他們從雙峰方向轉道往樵嶺東南后方而來。 晨光穿破層層疊蓋的樹葉,一點點亮光透過打在地面時,容清樾他們剛到樵嶺東南的山腳,上空傳來尖銳而響亮的破空聲,是鷹師軍提前埋伏在山腰的弓箭手,盾牌手以最快的反應持盾上前還是不抵,傷亡較為慘重。 以低對高不是明智之舉,步兵一輪一輪往前,戰亡一排又一排頂上,最終抵住將弓箭手處理完,留了一地尸/體。 容清樾低頭看一眼左臂,穿著黑色戰甲,也分不清自己的血與敵人的血。 子廈挨過來,眉頭緊皺一句話不說,容清樾動了動沒有太多知覺的手,安撫道:“擦傷而已?!?/br> 整頓好往山頂行去,從高處往下望去恰好能望到軍帳一角。 鷹師軍早有防備,他們如今將士折損九千余,正面開仗終將是惡戰一場,但沒有一人退縮。因為所有人都明白,若不將鷹師軍拿下,不將南啟蠢蠢欲動的心壓回去,北晉則永無寧日。 兵刃相接,廝殺聲漫天,眼前血霧飄散,所有人都只奔著一個目的—— 打贏這場戰,將南啟軍隊壓回他們境內。 容清樾手持長劍,與士兵們同生死,一步一步將鷹師軍擊潰。 樵嶺之戰,以北晉勝為結局。 *** 清理戰場后,就地駐扎軍帳,等待剩余援軍,一同攻打曲津城。 軍醫一刻不敢放松地幫容清樾縫合手臂半寸長深可見骨的傷口,樵嶺潮濕的環境,讓傷口有了腐爛的跡象,生生刮下一層rou,將軍咬著白布一聲不吭。 喬連以被子廈從帳外壓了進來,容清樾正好穿上里衣,端坐在上方閉目休息。 子廈壓著他跪下。 喬連以滿口鮮血,下頜脫臼不能自主開合,眼前也是血紅一片視物不清。 他的下頜被一雙冰冷帶繭的手抬起,輕輕一推將骨骼復位,讓他能開口說話:“容清樾,這次怪我棋差一著,但能讓你痛失那么多能將,也算值了。要殺要剮痛快點!” 容清樾口中凈是血的銅臭味,啞著聲音道:“我問你一件事,你告訴我,我饒你一命?!?/br> 喬連以愣怔一瞬,很快諷笑一聲:“你這萬事順意的人居然有求于我——問!” “你可知我阿兄,當年為什么會死在西佑?” 喬連以原是西佑的將軍,十四年前叛逃至南啟,被南啟皇帝重用,后忠心耿耿留在南啟成了鷹師軍的主帥。他離開西佑那年,正巧是阿兄死在西佑被送回的那一年。 喬連以似是一時間沒有想起她的阿兄是誰,過了好一會兒才張了張嘴,容清樾期待著,他卻只說:“北晉憫宣太子啊,他的死,和你們北晉的好多人都有關系。北晉那些人啊,都知道西佑那個老皇帝,男女幼皆喜,憫宣太子容貌甚美,他們卻還是讓憫宣太子去了。憫宣太子聰慧,世無其二,容將軍你同樣聰明,你說這想要掌權北晉的人,他會希望有一個能力卓越的君王登極,會希望這個人有命回北晉嗎?這樣說,你當明白他是因何而死?!?/br> 容清樾本就因失血慘白的臉,此刻已然變得白而泛青。 阿兄遺體被西佑送回,陛下當時不許她看,那時年幼,即使知曉阿兄已經離開,也不愿不見他最后一面,趁著夜色,宮人皆困倦,仗著自己身小繞過所有人的視線,她趴到了靈柩上方。 阿兄的臉上,脖頸,手背都是青紫的痕跡,鞭痕、火燙,還有一些當時她不明白的痕跡。 西佑皇帝的喜好,是西佑皇族秘辛,極少有人能知曉。 “你可知道是誰與西佑合謀?” 喬連以笑了一聲:“這是你們北晉的事,我可就不知道了?!?/br> 容清樾久久不言,喬連以不想和她耗下去,說:“我已叛逃過一次,這次不想再叛,容將軍不必浪費時間,將我脖子一抹,這次戰事也就了了?!?/br> 子* 廈板直的站在一旁,等候她發令。 “阿廈?!比萸彘醒垌Ц?,說,“殺了吧。對外就說,喬連以至死不降,忠南啟之心可見?!?/br> 沙場將領,有惜命者,愿投降留后身污名也要活下去;有忠國忠君者,只愿戰死,不愿降。 喬連以兩者皆有,他已成為被西佑君民唾罵的叛逃者,今不能再為南啟的,他寧愿戰死。 容清樾并非沒有人情,他請求,她愿給他一些清名。 刀起刀落,子廈干凈利索,沒讓喬連以受什么罪,溫熱的鮮血噴涌而出,人很快咽氣。 陸伯良坐在一旁,對十多年前的朝堂不是太清楚,但也知曉她與憫宣太子的感情之好,勸道:“許這喬連以不曾知曉內幕,臨死前故意在將軍面前胡謅,讓你亂分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