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蹄的重量和人腳步的力量終是不同,以防打草驚蛇,須得降低任何能給鷹師軍提示的情況。 樵嶺上的樹木郁郁蔥蔥,高大得遮天蔽日,進入山里只覺一陣潮濕,陽光透不進來,視線受阻。 容清樾抬頭往上看了看,再看前方,濕氣過重導致的迷霧重重,對身邊的石青昂叮囑道:“讓將士們捂面,小心腳下?!?/br> 鷹師軍來攻北晉主要路徑就是通過樵嶺,他們熟悉樵嶺早有準備。但他們以防守為主,鮮少需圍剿至此,就怕這里面常年積累,使得迷霧有毒或已形成瘴氣而他們不知。 “是?!?/br> 石青昂即刻讓傳令兵將話傳了下去。 兩天一夜,他們這一路在第二日傍晚有驚無險抵達樵嶺東北與東南交界山頭,趙滸頁和廖科帶領的兩路兵力皆因毒瘴損失不少士兵,容清樾聽了士兵來報,他們兩路兵力皆折損數千人,剩下的士兵狀態也并不好,因此速度放緩不少還需明日晨才能抵達。 陸伯良咳嗽兩聲,他自幼肺里毛病多,樵嶺霧瘴濕氣重,激得他幾度支撐不下去,容清樾擔憂的看了過來,陸伯良搖手以示無事,待喘得過氣來,才將心中的猜測說出:“將軍,恐喬連以已經算好,西北、西南兩側的毒瘴會延緩行軍腳步,不論今日是誰先抵達此處,喬連以都會安排人今夜夜襲?!?/br> 子廈此時腳步輕點,手里提著淅瀝往下滴血的人頭走了過來,到了近前,隨手一扔,腦袋在地上囫圇滾動,都是沙場見過無數鮮血的人,誰的眼睛都沒眨一下。 子廈道:“發現三個探子,另外兩個見我們到這里就回去報信了,只留這一個繼續盯著?!?/br> 容清樾揚了揚眉,以子廈的功力,既然知曉還有兩個探子,不可能攔不下來,輕笑一聲道:“阿廈現在也學壞了?!?/br> 陸伯良不放心的問:“另外兩個可發現此人被你殺了?” 子廈搖頭:“他們三人不在一處,此人死時沒有發出動靜,那兩人隔得遠,不會知曉?!?/br> *** 入夜,狼嚎嗚嗚,飛鳥停在樹上咕咕叫,時而振翅起飛,俯身而下,再停在樹梢時嘴里已多了一只老鼠。 安排多數兵衛裝作放松姿態,令箭手上樹,以便伏擊以及觀察敵軍位置。 容清樾背靠樹干倚坐假寐,身邊一直叼草觀察的子廈腳踝輕輕動了一下,忽聽遠處細碎的聲音,容清樾睜開眼但未起身,埋伏在暗處的士兵早已蠢蠢欲動,就等鷹師軍強攻而來。 她抬眼與子廈對視,很快撇開,她信任子廈的能力,但不知喬連以今夜會不會隨軍而來,夜黑風高,子廈萬一上頭殺錯了人可不好。 子廈點點頭,不發出一點聲響離開她的身邊,再現身已與箭手同在高處。 樵嶺東南與灘遖平地接壤處,鷹師軍軍帳。 喬連以人高馬大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轉動一截沒了血rou的骨頭,一雙濃眉蹙得能夾住紙張。 他的心里很不安。 明明計謀都沒有問題,容清樾手底下最得力的名為赤火的軍隊已分兩路往兩峰出發,只要登上兩峰,赤火必遭攔截,北晉兵力定元氣大傷;至于今夜前去夜襲的不過他鷹師軍的千人不到,一命換一命,能將北晉軍隊換了同等數量的人就算賺。 喬連以總還是覺得什么地方不合理,但一時間想不出來。 天空一聲悶雷,沒一會兒噼啪大雨落了下來。 喬連以一時還有點高興,在樵嶺那難行的地方對戰已是艱難,加上雨水的加持,北晉就算有準備,也會更為困難,還能拖延他們另外兩路兵馬的進程。 腦海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喬連以終于找到是哪里有問題—— 探子來報,樵嶺西北、西南是趙滸頁和廖科領軍壓境,東北便是有容清樾帶石青昂親自領軍,三路近四萬人,但都不是北晉與南啟對抗中最主要的兵力,而是前往兩峰的赤火。 此次戰役北晉明顯要直攻曲津城,不應該以赤火為主,增加勝算么? 選擇赤火前往兩峰,除非…… 除非赤火并不是前往兩峰。 中計了! 喬連以頓時冷汗涔涔,緊急召集各部下前來,卻得不到有效解決之法。 此時若抽身往后退,便是灘遖平地,以容清樾的聰明,不會給他們時間退回曲津城,沒了樵嶺這個天然保障,他們鷹師軍就是任人宰割的牢中羊;若不退,北晉兵力已從各處包圍過來,就算常年出入樵嶺,識得樵嶺的地形,也不見得就能將北晉軍攔下,他們終究要退到灘遖平地。 喬連以看著部下個個充滿慌亂,閉了閉眼,決定道:“樵嶺我們比他們熟悉,先在此與他們爭斗,就算無解,也要化作狼咬他們一口血rou,讓他們知道痛!”只要能讓北晉大受損傷,憑曲津城的優勢,北晉就算能攻下也得脫一層皮。 “是!” “一切為了南啟!” 部下隨著高呼:“一切為了南啟——” “一切為了南啟!” 這一夜過得極其不平穩,鷹師軍利用熟知地形的優勢以及雨夜的干擾,致使他們足足有兩千將士陣亡,一千將士重傷,才將鷹師軍前來夜襲的人滅盡。 子廈欲將最后一人斬于刀下,容清樾呼聲讓他將人放走給喬連以報信。 容清樾還箭入鞘,被保護在后面的陸伯良也靠了過來:“這次傷亡不小,喬連以得了消息應會得意幾日,認為我們不敢即刻往前逼近,不如讓弟兄們修整兩日再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