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那外頭是什么聲——” 魏馬平還未問完,馬蹄就踏碎了金鏤的屏風,直直撞到了魏馬平的臉上,踏翻了他身前的桌案。 “哎喲!”魏馬平痛呼一聲,沒弄清怎么回事,騎馬者手上套索一甩,繞上他的脖子,策馬轉身飛馳而出。 肥胖的身體被拖拽著,掃翻了廳堂中的桌椅盤盞,又“砰”一聲卡在門檻上,幾乎要撞斷了他的脖子。 魏馬平為求自救,只能自己爬出了門檻,被繩索繼續拖拽著往前院去。 魏家前院也是一樣的奢靡流麗,不似京城官吏宅院整肅,魏馬平被拖到了院子里,參宴的人四散奔逃,雕欄畫棟的院子里頭孔雀東南飛。 朗朗天光之下,一襲紫袍的年輕相公長身玉立,莫說姿容遠勝這些年魏馬平經手過的胭脂郎君,一身氣度更不是等閑富貴子弟可比。 “肅雨——”謝宥開口,套索從魏馬平的脖子上松開。 魏馬平這才死里逃生,瘋狂地喘氣想要開口質問他們怎么敢闖進官吏家中—— 在看到紫袍相公腰上的金色魚符時,魏馬平一口氣上不來,幾乎要撅過去。 “等不及讓府里人傳話,就請魏場使出來了,還請見諒?!敝x宥有禮道。 第078章 登州 “不敢, 不敢……” 魏馬平被勒得都要口吐白沫了,還拱手跪拜,“謝司使饒命!” “魏馬平——”謝宥展開手中名冊, 開口似攜風帶雪,不帶半點人味,“東勝鹽場使,主管曬鹽工吃住銀餉,所管鹽場賬目雜亂, 偷漏白銀十二萬兩,倒賣鹽引, 牟利二十萬六千七百兩, 嘉懿三年,從春安縣進童女三人,嘉懿四年,拋五名曬鹽工尸首入海,五年,以一萬兩白銀和兩名童女的賄賂監官……” 謝宥慢慢念出他這些年所犯罪責, 冊子翻過很多頁,攤開來甚至比一個人還高。 魏馬平越聽越知道自己怕是要大限將至,這位司使這么大庭廣眾之下將他念出來,是想索要不菲的財物, 還是真打算殺雞儆猴? 這般大的陣仗, 查鹽第一刀就砍到了自己頭上,要是不斬下, 那上官的威信在哪里。 心里瘋狂盤算著能找哪一門關系保住自己的性命。 “司使……下官受淳王所托, 每年為淳王打理登州的產業,而且下官內子和吏部侍郎夫人更是親姐妹……” 魏馬平趕緊報出自己在京城的關系, 盼著對謝宥有所震懾。 謝宥停頓了一下,魏馬平以為自己的話奏效了。 他卻說:“場使莫急,本官還未念完?!?/br> 即使謝宥未曾疾言厲色,但他身量幾高,魏馬平跪著仰頭看去,更懾于他不疾不徐從容篤定的氣度,不敢再貿然開口。 這位司使不但姿容出眾,聲音更是擊玉一般清正冰涼,若放在平日,聽他說話該是一種享受,但現在聽來,無異于凌遲。 直至念完,謝宥才問:“這些,場使可認罪?” 認,還是不認? 魏馬平選了裝傻:“下官對司使所言之事一無所知,不知上官,這是別的官吏所犯,還是府中人管束不到所犯,尚未可知?!?/br> “本官沒那么多時間,你若認罪,就地正法?!敝x宥出現在這里,一切就已塵埃落定了。 “下官不認!其中不少是捏造污蔑!” 魏馬平不甘心,甚至恐嚇道:“上官不審不查,就此構造冤獄,下官死不瞑目,下官的同僚和皆是剛正不阿之人,他們一定會為下官——” 魏馬平的慷慨陳詞一停,還未威脅完,眼前的司使突然變矮。 一切都在變矮,他好像變高變輕了,從未有過的輕盈,可拋高之后又是快速地下墜,砸到地上,眼前天旋地轉,繼而淹滿了池水的,又浮起來。 岸上是一具無頭的肥胖尸體,那位騎馬的護衛正收起沾血的劍。 魏馬平此時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的腦袋已經和身體分了家。 身軀失去平衡倒下,滾入花了兩萬兩銀子修筑的活水池子里,砸起了三尺高的水花,把江南運來的太湖石假山都濺濕了。 一池碧水半池血,魏馬平的頭顱漂浮在水中,順著芳渠而下。 使人縱馬闖入官吏家中,當場將人斬殺,謝宥做著最囂張的事,卻沒有半點盛氣凌人的姿態,渾然一位氣度修養上乘的文士。 家主一死,府中人尖叫著往外逃,然而外頭早已被團團圍住,一個人都跑不掉。 讓手下搜查魏府各處,謝宥收起冊子往外走,面上不見喜色。 光是一個小小的鹽場使,罪責便罄竹難書,其余的人等的罪行更細數不得,此程任重而道遠。 崔嫵一直等在府外,看謝宥上馬車,她問:“將人殺了?” “嗯?!?/br> “我讓妙青去把名冊上的人帶回來?!?/br> “好?!?/br> 她是司使娘子,也不是閑待著沒事干,夫君殺貪官,她就負責安置那些和周敏一樣被賣到此處的女子們。 夫妻倆各有分工,在登州的一日都不能掉以輕心。 — 監場使魏馬平之死,仿若一聲號角,讓鐵面無私的提舉鹽茶官聲名遠揚。 整個登州東臨巷子住滿了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