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則,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就是您也沒資格使喚奴婢,更遑論安排奴婢的去處?!?/br> 妙青見不得她如此沖撞崔嫵,抬高聲調:“你敢在這兒信口雌黃?” 崔嫵抬手阻住妙青,她此刻就是要勾起春柔的火氣,越大越好。 “一整個園子里的侍女,就屬你心氣最高,春柔,我是愛護你的,只是你驕縱,不似伺候人的性子,我也問過官人,可惜他連你的名姓樣貌都記不得,想來沒有看上……” 春柔被說得急了:“三郎君怎會同你說這事,況且我來藻園,就受大夫人調派,你不敢開口打發我,就拿這話來糊弄我?”她已經狂得連“奴婢”的自稱也沒有了。 “可官人既已把你往外拒了,難道你還要強……” 娘子怎可如此奚落她,春柔將海棠花擲在地上,“娘子也別在這兒試探了,我便說明白了,將來三郎君的枕席怎可能就你一人得占,三郎君事母純孝,大夫人的話沒有不聽的,便是再不中意我,對我也會以禮相待,到那時,我盡心伺候就是!” “你在胡說什么!” 這句話既恨又惱,說的人不是崔嫵也不是妙青,而是從身后傳來的。 春柔的身子一抖,回頭看去,云氏就站在不遠處,滿臉怒容,身旁伴著的是祁國公夫人。 “大夫人!”她趕緊跪下,想到剛剛的狂悖,惶惶不安。 崔嫵浮現慌張,起身行了一禮:“舅姑,見過國公夫人?!?/br> 祁國公夫人最和氣不過,但也是這季梁高門里消息最通達的人物,今日之事讓她撞見,定然要外傳的。 國公夫人一見崔嫵,又是暗嘆了一番,才笑道:“滿園爛漫不夠賞的,怎么在這兒和一個丫鬟置氣呢?” 崔嫵羞慚:“讓夫人見笑了?!?/br> 實則她早看過祁國公夫人的拜帖,才來園子里演這一出的。 謝家這陣子并未閉門謝客,云氏和祁國公夫人是手帕交,這種關頭來探望,既是關心,也是打探消息。 王氏在公堂上指控兇烈,不知道怎么就傳了出去,說云氏是拆散焦仲卿和劉蘭芝的惡婆婆。 云氏自詡賢妻慈母,活了那么多年,堂堂的宰輔夫人,頭一次被千夫所指,名聲一落千丈,像是把她擱在油鍋里煎,這一下病得更重。 這一次祁國公夫人過門,云氏有心借她之后宣揚,自己絕不是王氏口中那種人。 云氏格外硬氣,在這種千夫所指的時候,不肯露了頹相,強撐著不舒服陪國公夫人游園。 兩人沒帶多少仆從,在園子里邊走邊聊,沒料到撞見了春柔在此大放厥詞。 木杖沉重杵著地面,云氏走上前,死死盯著春柔:“你剛剛說的什么渾話?” 現在云氏只恨不得遣散謝宏那些通房,當作沒有這回事,怎么還敢堂而皇之提給小兒子的納妾的事? 讓祁國公夫人傳出去,別人還道謝家首鼠兩端,空搏一個清名。 春柔身子抖如篩糠:“大夫人,奴婢、奴婢只是在說胡話?!?/br> “知道是胡話你還敢編排,我派你來這邊,是心疼息婦年輕鎮不住下人,你怎么蠢得以為自己是來做主子的?” 云氏不知是在訓斥春柔,還是在給祁國公夫人解釋。 “大夫人恕罪,奴婢蠢鈍,再也不敢了?!?/br> “再則,謝家的家訓,也是你一個奴仆敢藐視的?大郎打小身子不好,我才縱著些他,那些通房早便說打發了,只他一味任性,貪玩了些, 至于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日子,府里這些日子只有你一個到處說嘴生事,打量著我身子不好,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只一味胡作非為……” 春柔被她越說越怕,一個勁兒猛地磕頭:“大夫人饒命,大夫人饒命??!” “我不要你的命,這心比天高的,謝家是留不住你了,索性嫁到莊子上去,學著做苦役,對著莊稼作威作福去吧?!?/br> 春柔聽完這句,軟倒在地上,話也不會說了。 她就算只是個丫鬟,可在府里只用干些端茶倒水,往來傳話的活計,端莊體面得跟個小姐一樣,重活是一樣沒做過的,到田里去挑糞堆壟,不等于是殺了她嗎? 云氏說完句,懶得再理這煩心的東西,帶著祁國公夫人離開了,臨走時還盯了崔嫵一眼。 “息婦恭送舅姑,夫人?!?/br> 一切塵埃落定,崔嫵不須提半個字,就讓云氏自己發落了春柔。 她心知自己親自打發掉春柔,難免惹舅姑不快,落個善妒的名聲,往后云氏還得往藻園里塞人,教她不得安寧。 現在可好,當著外人的面,讓云氏親自幫她打發了人,礙于流言,以后她更不會再塞人過來了,算是免了后患。 經過春柔身邊時,崔嫵俯視著她,道:“是大夫人不想留你,可莫要怪我?!?/br> “你、你……”春柔抖著唇,“你是故意引我說那些話的!” “留著點力氣吧,莊子里的地還等著你侍候呢?!?/br> “我只占你一個姨娘的位置,你都容不下,可知道有的是人覬覦你的正妻之位,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安穩坐在上邊?!?/br> 崔嫵坐在她面前的石墩上,抬手將她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大夫人說將你嫁到莊子上去,不過嫁給誰該是由我做主了,春柔,你是喜歡死了三個婆娘的,還是喜歡瘸腿瞎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