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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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商不是第一次聽到“司馬”這個姓氏了。 南濟民北秋蘊中的秋蘊書院,現任山長姓程,雖然出身耕讀之家,但青年時曾拜司馬故為師,所以秋蘊書院就相當于是司馬家的后花園,其中的人才隨他們挑揀。 但前朝惠帝時期的事情距離現在確實太遠了。哪怕德妃真的是世家的外室女,首先他們沒有證據。而就算有證據,這事鬧出來也沒法給現在的世家帶去太大影響。 萬商只在心里把這事記了一筆。 這邊,詹權正想找個時間和親舅舅好好聊一聊。結果這事還沒處理好,巡捕營里又鬧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聽了下屬的回報,他都愣了,忍不住追問:“誰報案?” “是昌華郡主家的下人,據說是郡主的貼身丫鬟?!毕聦僬f。 四月里,各處的花都開了,大家悶了一個冬天,現在正是聚會賞花的好時節。四錦園作為京城里比較出名的一個園子,三天兩頭被人包下宴客。這天也是,院子被包下后重新布置,沿人工開鑿的清渠做了隔斷,清渠上游只招待女客,清渠下游只招待男客。男客們依稀能聽到上游傳來的歡聲笑語。女客們也能聽到下游的吟詩作對。 這顯然是一場相親宴。 不過此時的相親宴沒有那么強的目的性,姑娘們被家中長輩帶著赴宴,很多時候都是小姐妹之間聯絡感情、發展人脈。男客那邊也是一樣,說不得他們只想傳播才名。真要說相看,也是各家的女性長輩們湊在一起,說笑之間替家里的小輩們相看。 根據昌華郡主貼身丫鬟的話,郡主在池塘邊逗鴨子時,差點被一個女仆撞下池塘,但郡主本身懂一點拳腳,不僅穩住了身形,還抓住了那個女仆。女仆慌張之下就嚷嚷說是馮公子給了她銀票,叫她撞的??ぶ靼讶丝巯铝?,差了丫鬟來巡捕營報案。 離著四錦園最近的衙門就是巡捕營。聽丫鬟這么說,詹權并未多想。 這要是一般人報案,下屬直接帶一隊人就去了。但因為是昌華郡主差人報案,那敢算計她的馮公子估計也不是一般人,下屬不敢擅專,只好往上司這邊報。然后上司們呢,一個個全都是老油條,詹權作為年紀最輕、資歷最淺的就被迫接手了案子。 那些老油條們十分理直氣壯,仿佛很看好詹權的樣子:“報案的是勛貴子弟,犯事的可能也是勛貴子弟,詹權你恰好就是勛貴子弟,你去了……你們之間好說話!” 詹權:“……” 活總得有人干。既然有人報案了,巡捕營肯定要派人過去。 詹權不認識昌華郡主,也沒見過昌華郡主的父親,但知道那是個了不起的人,先侯爺生前十分推崇他,在詹權面前贊過好多回。詹權心里已提前偏向了昌華郡主。 趕到四錦園,詹權遠遠就聽見一個年輕公子在嚷嚷。 他道:“你說是我算計你?我還說是你故意算計我呢!你就是想賴上我!我爹可是戶部尚書,我什么樣的女人娶不著?偏要找你這個丑八怪?快回家照鏡子去吧!” 詹權的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 昌華郡主的臉上戴著面紗,安安穩穩地坐在一邊??粗車渌四樕系谋砬?,似乎大家都對郡主有一點點不滿。很多人覺得既然她沒有真的掉下水,那這個事情就應該先遮掩過去,之后叫長輩處理就是,怎么還鬧到衙門里去了呢?這般不識大體! 年輕公子說昌華郡主是丑八怪,估計是因為她帶著面紗吧。 負責報案的貼身丫鬟緊跟詹權身邊,小聲說:“我家郡主只是聞不得花粉而已?!?/br> 詹權看了這丫鬟一眼。怎么能把和主子有關的話往外說呢。哪怕是想要反駁那一句丑八怪,也不能說啊。萬一我不是好人,回頭用花粉害了你家姑娘,那怎么辦? 昌華郡主懶得和馮公子說話。 馮公子卻以為她怕了,越發理直氣壯,嘴里越發不干不凈。 詹權心里已經認定郡主沒冤枉錯人。若馮公子不心虛,只說自己從未收買過女仆就好,何必這么咄咄逼人?越是把臟水往郡主身上潑,越說明這個人確實不無辜。 姓馮?戶部尚書的兒子? 詹權和太夫人萬商聊天時,他們都覺得戶部尚書的立場是偏向世家的。尚書本人肯定有能力,這毫無疑問?,F在的文官很多都是打天下那時世家舉薦過來的能人,確實好用,但他們的心都在世家那里。而皇上要是不用他們,那手里又無人可用了。 像戶部尚書這樣的,要么皇上找到一個能取代他的且全心全意忠于皇上的人,從此冷落他、不再用他。要么就得創造一個機會,讓他不得不拋開世家、轉投皇上。 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兒子沒養好,自然就會給父親招禍,這怨不得別人。 跟什么人學什么樣。萬商擅長扣帽子。詹權如今也很擅長。 他大喝一聲:“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是皇上親封的昌華郡主!皇上曾說,郡主就如親生女兒一般。你對郡主如此無禮,難不成是在質疑皇上的教養?膽敢對皇上大不敬,給我拿下!”對皇上大不敬?下屬哪敢猶豫,二話不說就把馮公子制住了。 要是不扣帽子,那這案子估計要斷很久,這中間說不得還有人做偽證、有人消除證據。時間稍微拖一拖,各家的長輩又要出手了。詹權查到最后很可能一無所獲。但是大帽子一扣,先把相關人等關到巡捕營去,詹權一下子就擁有了絕對的主動權。 詹權從頭到尾都不曾仔細打量過昌華郡主,因為使勁盯著女眷看太過失禮。 因此他并不知道,其實昌華郡主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郡主的嘴角輕輕上揚。 第78章 有些事只能說是時也命也。 如果今日算計昌華郡主的不是馮公子, 而是另外的某個人,昌華郡主視具體情況而定,不一定會派人去衙門里報案。偏偏那推人的女仆供出來的就是馮家小公子, 偏偏馮公子的父親是戶部尚書, 偏偏這個戶部尚書的屁股歪了……結局早已經注定。 在詹權帶人抵達四錦園之前,昌華郡主反應極快地做了一些安排。 她不僅報了案, 還故意在人前把事情鬧了出來,引得幾乎所有赴宴的人都來圍觀。這就給了馮公子很大的心理壓力。他不是一個有擔當的,越在人前越不敢認罪。 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找理由給自己脫罪。 為什么馮公子會當著眾人的面直接罵昌華郡主是丑八怪呢?還不是他心煩意亂之際, 人群中傳出一個聲音,說昌華郡主滿臉紅斑、容顏難看,哪值得馮公子算計? 慌亂之中, 馮公子把這句話視為了“救命恩話”, 思路一下子被帶偏了。 因昌華郡主戴著面紗,大家看不清她臉頰上是不是真有紅斑, 但是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從人群中一傳出來, 昌華郡主身邊的大丫鬟立刻做出了一副憤怒隱忍的表情, 偏偏大丫鬟都這么生氣了,卻沒有為主子跳出來辯解。馮公子便覺得這聲音說得對。 馮公子心道,還好他算計未成, 若不然被迫娶個丑八怪, 日子還有什么趣味? 有些人就是這么無恥。 明明是馮公子算計在先,但在算計失敗后,被昌華郡主在人前這么一揭露, 他反倒是恨上了昌華郡主, 還覺得昌華郡主根本配不上自己。他的父親是戶部尚書,而昌華郡主的父親就算被追封為襄國公, 也死好些年了,昌華郡主又沒個兄弟什么的,這爵位就只是擺著好看而已。再加上昌華郡主還是個丑八怪,那就更配不上他了??! 馮公子不假思索地給昌華郡主潑了臟水。 他哪里知道,人群中那說郡主滿臉紅斑的人就是郡主自己安排的。不僅是他想不到,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想不到。因為一般未嫁女對于自己的容顏都非??粗?。如果容顏上略有不妥,她們只會使勁遮掩過去,哪里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廣而告之啊。她還想不想嫁人了?她還想不想找個處處穩妥的好夫婿,從而獲得一段美滿姻緣了? 因為這一招過于出其不意,在場的所有人最多就是覺得昌華郡主把事情鬧去了衙門里,這樣不太好。但昌華郡主也吃到教訓了,被人揭露容顏不妥,她日后該怎么辦啊。有那種心地善良的女眷就忍不住幫著解釋,郡主只是聞不得花粉,調養一番就好了。但在這個特定的環境下,她們這種解釋用處不大,更顯得郡主自作自受了呢。 沒有人猜到其實馮公子是被昌華郡主反算計了。 他的種種表現都在郡主的掌握之中。 昌華郡主雖然派了丫鬟跑去巡捕營報案,她心里知道詹權是皇上為她精挑細選的未婚夫,也知道詹權如今就在巡捕營里當值,但因為這事還沒有公之于眾,連詹權自己都還不知道皇上的安排,所以昌華郡主并不覺得巡捕營那邊一定會派詹權過來。 結果就是這么巧,來的恰恰就是詹權。 在等待衙門來人的過程中,昌華郡主看似默不作聲地坐在那里,其實一直在心里反復思量,想著要如何引導衙門里的公差把馮公子的罪定為大不敬,而不是簡單的收買陷害女眷??ぶ鳑]想到,她一句話沒來得及說,詹權就直接抓住了問題的本質。 于是在這個事件里,昌華郡主更顯得無辜了。 她但凡開了口,事后復盤時,總有人要疑心她。因為這天下的聰明人還是很多的。但她一句話沒說,從頭到尾只是因為氣不過報了一個案而已,她就完美藏匿了。 有昌華郡主和詹權的這一份隔空默契,今日之后,無論世家還是戶部尚書親自調查,都只會覺得是馮公子口無遮掩,又碰上詹權鐵面無私,所以連累得尚書府遭此一禍。因為找不出漏洞來給馮公子喊冤,他親爹戶部尚書就沒法從這個漩渦中脫身。 昌華郡主的嘴角輕輕上揚。 而詹權以大不敬之罪把馮公子押去衙門,這里頭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算計昌華郡主一事都被襯得像件小事了,昌華郡主不必再去衙門里走一趟。這也算是詹權對昌華郡主隱晦的照顧。這份照顧不是沖著郡主本人去的,郡主是承了亡父的遺澤。 詹權公事公辦地從郡主下人手里押走那個被收買的女仆,便告辭了。 事情暫告一段落,四錦園的賞花宴肯定辦不成了,主家無奈送客。 昌華郡主坐上了回府的馬車,那負責報案的大丫鬟湊過來說:“郡主,我瞧著某人真就是一個呆子。馮公子罵您丑八怪,我特意小聲解釋了一句,只解釋給他聽的,說您只是聞不得花粉。結果他反倒是瞪了我一眼,瞧著好似對我非常不滿的樣子?!?/br> 大丫鬟還故意模仿了詹權瞪人的樣子。 昌華郡主本就心情很好,被丫鬟這么一逗,更是直接笑了出來。 好容易笑完了,她才說:“雖說皇上已有安排,但他畢竟還在孝期,他還什么都不知道呢。你那么一說,他以為你隨隨便便暴露了我的隱私,定是覺得你失職了?!?/br> 大丫鬟搖著頭說:“瞧著也是很機靈的一個人,怎么腦子就沒轉過彎呢?” 昌華郡主卻說:“就是這樣才好……你們想啊,若是你這么解釋一句,他馬上就意會了,心想定是郡主對我有意,所以她貼身丫鬟才急著解釋。這是不是就太……” 丫鬟們順著郡主的思路一想。其實丫鬟當時那句解釋存在多種可能性,比如丫鬟只是氣不過馮公子胡說八道,若詹權認定了是郡主對他有意……這確實怪怪的。好似他這個人非常自戀,女眷無論做了什么,都是為了引起他的主意,這就……額…… 幸好幸好!未來姑爺不是這樣的人!大丫鬟們長出一口氣。 昌華郡主再次哈哈大笑。 等詹權把馮公子押送回巡捕營,那些個老油條全都驚呆了。 他們之所以把詹權派出去,是覺得你們都是勛貴子弟,說不得長輩之間還有私交,靠著這一份交情,直接在私下把事情處理了,完全不經過衙門,這樣皆大歡喜。 誰能想到詹權竟然把人抓回了! 用的還是大不敬這種罪名,弄得巡捕營現在想放人都不敢放了。老油條們瞪圓了眼睛,恨不得把詹權盯出一個洞來。明明平日里瞧著挺聰明一個年輕人,怎么忽然就不知道變通了呢?你抓過來的人是誰啊,是戶部尚書的小兒子!尚書可是高官??! 其中一老油條見詹權淡定的模樣,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那手指都是哆嗦的:“你小子……哎,你小子……你真是……”想要罵出來吧,又覺得罵出來不好。但不罵吧,心里又難受。本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小子竟然把一個簡單案子往大了辦! 詹權心道,既然決定了要做皇上的孤臣,那就最忌諱瞻前顧后。 既然到現在為止,每次面圣皇上都表現得很看好他,他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詹權倒也知道上司的難處,普通的低級武官哪敢為些小事對上一部尚書?要是馮公子今日私藏了龍袍,那不用多說,老油條們敢直接把整個尚書府扒了。他們本質還是覺得為幾句口角給尚書之子扣那么一個大帽子,會得罪文官集團、日后被清算。 詹權便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淡定地說:“這個案子既然最開始是我接手的,接下來就由我全盤負責。我去審問犯人了?!比舯磺逅?,就把我一人推出去吧。 老油條們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沉默許久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案子本身一點都不復雜。 馮公子是個孬貨,本來嘴巴里一直在念他的尚書爹,有了爹什么都不怕,還叫囂著一定要詹權好看!詹權冷聲說大不敬之罪會連累得全家流放。又因為被關進牢里后,時間被模糊,馮公子覺得已經過去好久,家里卻還沒人來救,他可能真的完了。 于是無需大刑伺候,只需拿出刑具嚇一嚇,馮公子就全招了。 推人的女仆確實被馮公子收買。她推人時,馮公子就躲在池塘邊的假山后面。 按馮公子最初的計劃,當昌華郡主落水后,他會第一時間挺身而出,從水里救下郡主。這么一救人,他渾身上下肯定濕透了,等去換衣服時,故意被幾個人瞧見,他就說是自己不小心跌下水了。但同時昌華郡主也要去換衣服,也會被一些人瞧見。 他只要在暗中引導下輿論,大家就都知道其實是他救了郡主,偏他本人什么都沒說,這不顯得他品性正直嗎?既然他這么正直,(那在他的設想中)肯定沒有人猜到是他算計了郡主??ぶ髦灰詾樗蔷让魅?,說不得一顆芳心自動就掛他身上了。 詹權:“……” 詹權把口供丟在一邊,這樣的蠢人啊,合該戶部尚書有這一劫。 說起來,馮公子之所以要算計昌華郡主,竟然和現在試行的選官制度有一點點關系。從某種角度來說,馮公子算是栽在萬商身上了,畢竟那制度最先是她提出的。 馮公子其實是嫡次子,作為小兒子,從小被家里的長輩溺愛。他上頭還有一個大哥,馮大公子才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馮大公子也參加這屆恩科了,名次在二甲前列,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但到底不如狀元、探花那么顯眼。為了給大兒子鋪路,戶部尚書在暗中進行了某些利益置換,馮大公子最后沒進清風院,而是被督察院要走了。 因為全新的選官制度,馮大公子遲早要外放。那外放是不是該找個好地方?最好是那種容易出政績的,最好又能和當地勢力聯合,這樣馮大公子肯定能順利調回京城。而自古以來與其他勢力聯合的方便法門就是聯姻。但馮大公子已經成婚,妻子的家世也不低,他們夫妻孩子都生了,不可能停妻再娶。于是家里打算用嫡次子聯姻。 反正馮小公子無甚出息,要是和地方勢力聯姻順利,他也算為家族做貢獻了。 馮小公子卻覺得非常不高興。憑什么大哥娶了京城貴女,我卻要娶地方上的?關鍵是在他看來,他本人沒法從聯姻中得到一點好處,全然就是在給大哥鋪路。馮小公子很生氣,明面上什么都沒說,私底下卻想自己密謀一樁婚事。挑來揀去地就選中昌華郡主了,因為她沒有父兄,娶了她就相當于接手了她全部財產,絕對不會虧呢! 這般算計簡直無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