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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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游戲成真了,她也沒有面板和上帝視角了,現在要是再來一場逃荒,她根本做不到傳記里那樣算無遺策。既然如此,何必去爭這點虛名?不然別人日后一看,你的能力和傳記里差了太多,叫人覺得你果然是吹牛,反倒是真正給人留下了話柄。 萬商此時正和金寶珠一起查賬,這次查的是各個鋪子的賬。 每次看到金寶珠雙手一起開弓,萬商都覺得佩服不已。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太夫人一言不合就會送人去監獄,也許是因為各鋪子的掌柜本來就老實,總之賬本查到現在,基本都沒有問題。 不過,萬商的辦公室里——她在榮喜堂里專門收拾出了一間非常寬敞的大屋子,她自己心里將之命名為辦公室,也給云夫人、金寶珠、木蕾等設置了辦公桌。 辦公室的墻上掛著一副非常簡單的京城地圖——詳細地圖不敢就這么掛出來——上面只標注各個街道的名字,再把安信侯府擁有的各個店鋪的的位置標注出來。 街道的顏色各不相同,顏色深淺代表了人流量的多寡。 這個簡易地圖能畫出來,主要是靠著詹權。而詹權其實也沒做什么,就是打賞了巡捕營里負責巡街的最底層的小兵們,叫他們幫忙觀察一下各個街道的人流量。 小兵們的日常工作本來就是在街上走來走去,對街面上的一切都是熟悉的,這會兒不過是再加上一段更細致的描述而已,這樣就有銀子拿了,他們當然各個盡心。 最后數據就匯總成了萬商辦公室里的這張地圖。 金寶珠撥完最后一個珠子,笑著說:“這本賬冊也沒問題?!?/br> 萬商道:“挺好的,查到現在基本都沒什么問題,非要說的話,就是以某些鋪子的客流量,他們的流水應該更高一些……但這就需要我們實地考察去找找原因了?!?/br> 流水不高其實并不能說明掌柜有問題。 掌柜的也不是各個都是經商的天才,有些說不定更擅長處理人際關系。對于后者,他們管理的店鋪基本上不會出大問題,但生意本身從來都是不溫不火的。每個月也有進賬,且進賬非常穩定,但他們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鋪子其實能賺到更多的錢。 “反正太夫人您還有半年就出孝了?!苯饘氈檎f。 “嗯,到時候帶你們出去玩兒!”妻子給丈夫守孝只有一年。府里守孝時間最長的是詹木寶,因為他是嫡長又繼承了爵位,所以他得守上三年。其他人都比詹木寶短。 萬商又說:“對了,這幾天天氣都不錯,明天應該也是一個艷陽天,你回汀蘭院時,記得和大家說一聲,明天都來我院子里,咱們用烏嬤嬤提供的宮廷秘方美容!” 把府里的女人都叫過來美容,這也算是團建的一種吧? 好的團建能增加團魂呢。 時人用農歷。二月份天氣就已經回暖了。雖說京城緯度不低,特別暖和是沒有的,早晨和晚上還是得把手縮進衣服里,但如果中午的時候有太陽,那么還挺舒服。 萬商說:“要是中午那會兒孩子們沒睡,也可以把孩子們帶過來?!?/br> 金寶珠和木蕾都有孩子,萬商年前最忙的那幾天,她們整天待在榮喜堂上班,只有傍晚下班后才能見到孩子。萬商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冬天太冷,從榮華堂到汀蘭院確實有些距離,這可是感冒都有可能死人的時代,叫她們把孩子帶過來也不現實。 金寶珠那時就說:“我生了兩個天魔星,現在會說話了,很是煩人。好在玉姨娘不煩她們。我瞧著啊,沒我在旁邊管束著,她們被玉姨娘哄著玩,反倒更開心些?!?/br> 木蕾那時說:“我兒子……給寶珠的女兒們當玩伴,我看他每天都挺開心的?!?/br> 金寶珠真心覺得來榮喜堂上班比在汀蘭院里帶孩子舒服。雖然她很愛自己生的那一對雙胞胎,但她們真的太調皮了,親娘都看不過眼的那種皮。也幸好玉姨娘對著雙胞胎特別有耐心,把孩子交給玉姨娘照顧,金寶珠有時心里覺得太麻煩人家,但玉姨娘總說,她就喜歡小姑娘,再說還有丫鬟婆子奶娘的一大堆呢,哪里就累到她了。 私底下,金寶珠這一個冬天和玉姨娘推心置腹了好幾回,說太夫人為人如何如何好,叫玉姨娘也來太夫人面前表現表現。但玉姨娘始終都是那句話,她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挺好,太夫人從不克扣她的待遇,她也不想出頭,不需要做出什么改變。 金寶珠便又反思,她使勁把玉姨娘推到太夫人面前去,真的是為玉姨娘好嗎? 在玉姨娘的事上,金寶珠心里時常矛盾。 此時聽得萬商提出明日闔府一起美容,金寶珠便又覺得給玉姨娘一個近距離接觸萬商的機會,這樣也不錯。她笑著說:“孩子們就先不帶過來了。中午她們還要睡上一覺。等天氣真正暖和起來,早晚都不凍手了,那時候天天抱過來都行?!?/br> 萬商道:“我先說好,我不怎么會帶那么小的孩子。就是老大這么小的時候,也是孩子爺爺奶奶和孩子姑姑帶得多?!蹦钱斎涣?,那會兒她還是游戲玩家。游戲帶孩子可不用給孩子喂奶、拍奶嗝、換尿布。她一個未婚未育女青年,真就什么都不會! 萬商再次把功勞推給大姑姐,也是在為以后她根本不懂帶小孩找補。 萬商說:“我那個大姑姐哎,真真是個好人?!?/br> “盼著他們夫妻趕緊團聚吧?!苯饘氈檎f。 第二天,果然就把府里的女人們都湊到了一起。 不僅有云夫人、詹花花和萬喜樂,汀蘭院里除了金寶珠和木蕾,還來了三位姑娘,都是萬商曾經見過一兩面——之前都來榮喜堂給萬商請過安——但完全不熟的。 那三位姑娘里,玉姨娘還有姨娘的名分,剩下兩位名義上不是大丫鬟,但又沒正經封過姨娘。一個人稱芳姑娘,一個人稱酒姑娘,據說都是家養的舞伎,在某場酒席上被誰送給先侯爺,先侯爺酒醒后發現人已經領回來了,就讓她們在后院里住著。 大家到的時候,美容椅已經分作兩排擺好了,可供大家頭對頭地躺著。 一排有五張,正好能躺十個人。 考慮到會有一個人單著,萬商就把烏嬤嬤也安排了。對烏嬤嬤就說,都是你拿出來的方子,你也享受享受啊,等我出孝有你cao勞的呢,難得這么一次,就從了吧。 萬商說:“都找地方躺吧,咱們今天正好一邊弄臉、一邊聊天?!?/br> 云夫人笑著說:“好,那我躺這張椅子,誰和我頭對頭?” “我吧!”萬商說。 然后詹花花和萬喜樂母女頭對頭。金寶珠想去找玉姨娘,玉姨娘卻一個人躲到最后去了。金寶珠就和木蕾頭對頭。芳姑娘和酒姑娘平日里報團取暖,其實她們和玉姨娘相處得挺好,玉姨娘總是盡力照顧她們,但看玉姨娘心不在焉的樣子,她們又不敢在萬商面前使勁招呼玉姨娘,于是就她們倆頭對頭了。玉姨娘就和烏嬤嬤頭對頭。 椅子間隔不遠,無論誰說一句話,其他人都能清楚聽見。 云夫人知道她和萬商不說話,別人估計不會主動開口,就對萬商說:“就您在莊子上弄的那個傳授技藝的學堂,我這兩天忽然想起來一件事?!?/br> 熱乎乎的臉巾敷上額頭,云夫人嘶了一聲才繼續說:“我小時候,有一個賣梨的老奶奶,我那會兒每年都盼著她挎著籃子上街來,因為她的梨特別好吃。那梨都是她自家后院樹上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伺弄的,那梨硬是比別人的甜,汁水也更豐富。如果只是地好水好,那她鄰居家也種梨樹,聽說味道就不如她好。這算是技藝嗎?” “算!當然算了!”萬商臉上也被敷上了熱巾子。 她想到有陣子因為總在網上看袁爺爺的新聞,后來手機自動推送了西瓜之母吳奶奶。據說培育一個新品種需要八到十年,吳奶奶在田間整整工作了六十二年,直到七十歲還在和時間賽跑,只為培育出更多更好的瓜種。她讓全國人實現了吃瓜自由。 發自內心地感恩吳奶奶! 雖然以現在的科學技術,云夫人口中那位很會種梨子的老奶奶沒法從基因、分子層面去培育新梨種,但只要成功把原本的梨種得更可口,這當然也是一種技術了。 萬商道:“我就這么一說,你們就這么一聽,看我說的是不是有點道理?!?/br> 大家便認真聽著。 “既然這位老奶奶能把梨種得格外香甜,那如果我是當地的縣令,我就去請她出山,讓她指導全縣百姓一起種梨。因為梨這個東西,似乎更適合被種在山上,根本不會占用耕地,所以推廣種梨不會讓糧食減產。而如果怕推廣種梨會耽誤種地,那我只找二三十來歲的婦人來種梨,不找那些需要每日下地的男人,這不會有問題了吧?” “然后呢?”云夫人問。 大家聽得越發認真了。太夫人真有意思啊,一上來竟然先假設自己當了官。 除了太夫人,誰能想出這種假設??! 萬商說:“然后我就開始造勢,或是給當地編一個傳說,說什么當年仙女在這里落腳,見這里的女人勤勞,就傳授了仙人種梨之法,或者還有別的故事,最好能編得更傳奇一些,更能勾起別人的好奇心……然后想方設法地把故事傳播出去。等到了梨子成熟的季節,我就找一些喜歡寫詩的文人來縣里,開一個賞梨大會……” 金寶珠忍不住說:“梨的名聲一旦傳出去,商人們自發就來了?!?/br> “對??!”萬商肯定了金寶珠的話,“既然在老奶奶的指導下,這種梨確實比一般的梨好吃,那我就使勁吹,商人也跟著使勁吹。等梨賺到錢,就用錢去改善民生?!?/br> 云夫人忍不住感慨:“太夫人您就該去當官!” 多少當官的都是糊涂蛋子。太夫人和他們一比,簡直就是青天大老爺了。 萬商笑道:“我這都是紙上談兵啦,就像戲文里的那個將軍,嘴上說得好,真打仗了不一定行。說不得我當官的地方有大宗族,我干不過他們。說不得我頭上的知府很難搞,逼著我一起貪污受賄。也說不得當地交通有問題,最后梨都爛在地里……” “有困難就一樣一樣解決,我還是覺得您比很多官員都要好?!痹品蛉苏f。 金寶珠和木蕾也參與進來,她們開始就萬商剛剛提出的那些困難,商量起了解決的辦法。宗族勢大,那就想辦法分化他們。上官有問題,那就想辦法找到他的政敵。交通有問題,那就想辦法修路,可是衙門里沒有錢,那能不能找商人談判呢…… 萬商雖然自己提出了難題,但心里也有一點點解題思路??丛品蛉?、金寶珠和木蕾說得熱火朝天,她也忍不住參與了進去。大家就這樣一起玩起了縣官模擬游戲。 玉姨娘全程沒有說話,只安靜地聽著。 她聽得越來越專注。 越來越專注。 第61章 芳姑娘和酒姑娘很快就體會到了美容聊天的好處。 因為大家都躺在那里, 臉上不斷地被敷上東西,所以就算她們倆一句話不說,也不顯得突兀。而如果是正常的茶話會, 大家衣著整齊地坐在那里, 她們倆肯定是陪坐末席,就得時刻注意著察言觀色, 爭取在恰當的時候說出一兩句恰到好處的恭維。 偏她們知道自己的斤兩。 因為是家養的舞伎,她們從記事起,生活中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練舞。從基本功開始,要練下腰,練劈叉, 練頭頂一碗水走路、碗里的水不能有一滴漏出來。 哦, 教習故意把頂碗的訓練放在秋天,誰要是從秋天練到冬天, 還不能練出教習想要的效果, 那么大冬天一碗水從頭頂掉下把自己淋個透濕, 也就只能自己受著。 那時有個小姑娘,鋪蓋在芳姑娘隔壁。她就是冬天里淋了好幾碗水,教習為要讓她吃教訓, 不準她去換衣服, 后來就發熱被挪出了屋子……再后來就聽說人沒了。 芳姑娘連做了好幾晚的噩夢。從那以后,無論練什么,她都咬牙練到最好。 她不想死。 等芳姑娘長到十四歲, 除了練舞, 主家又給她們安排了一個新教習,專門教她們如何取悅男人, 眼眸要怎么轉動,聲音要怎么拿捏,低下頭時要怎么才能顯得楚楚可憐。不過教習不許她們腰肢亂晃。教習說,那樣太艷俗,而艷俗就會顯得廉價了。 這么著被養大,芳姑娘不會女紅,沒有廚藝,不懂管家算賬,哪怕張嘴能念幾首花團錦簇、可能應景的詩,但全賴死記硬背,其實根本不認識幾個字。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她擅長察言觀色,又如何能在恰當的時候說出一兩句恰到好處的恭維呢? 無論說什么,都會顯得自己很淺薄。 如果恭維的對象是男人,他們本來就看不起女人,這樣的淺薄仿佛就在他們的意料之中,說不得反而激起他們的憐愛,就像是憐愛那些懵懂無知的貓貓狗狗一樣。 而當恭維的對象換作女人……唉,只盼女主人能大度寬容些,拿她們的淺薄當個笑話,笑一笑也就過去了。被笑話是習以為常的,她們甚至不會因此自慚形穢了。 此時,太夫人與其他人聊縣官如何當,芳姑娘和酒姑娘都是聽不懂的。但一邊美容一邊聊天的模式,讓她們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的不懂,不用在他人的注視中不懂裝懂,不用對上太夫人的視線,然后哪怕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卻硬要憋一句出來。 她們只需要安靜聽著,這就可以了。 玉姨娘也在安靜地聽著。她此時的心情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震撼的。 為什么太夫人可以坦然地說出“如果我是當地的縣令”這樣的話來? 是,也許街頭巷子里一個平平無奇的老嬤看到了不法事,也會說一句“如果我是當官的,我就把這些人全都拉走砍頭”。但這種假設其實很“虛”,是屬于那種“我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當官,我就只是這么說說而已”的程度,透著一股其實她什么都改變不了的憤懣。 太夫人并不是這樣的。 她雖然也是在做假設,但她的假設卻非常具體,就好像她真有可能成為一個縣令,就好像她成為一個縣令后真能把地方治理好,就好像她不會被世俗規矩限制住。 玉姨娘相信就連很多死讀書的窮秀才,他們都不一定能有太夫人的這份自信。 那太夫人為何這么自信? “是因為逃災的時候,家里沒有了主事的男人,所以女人拿事拿習慣了?!庇褚棠镌谛睦镎f,“當女人拿事拿習慣了,她就知道其實男人也沒什么厲害的,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樣能做,甚至做得比他們還要好??梢?,一個家里沒有男人會更好?!?/br> 玉姨娘又想:“沒了男人指手畫腳,女人就立起來了。女人立起來了,制定規矩的就變成了女人。如果先侯爺還活著,太夫人如何能把我們這些人叫過來,然后妻妾不分地躺這里美容呢?” 玉姨娘其實并不討厭先侯爺。 比起她接觸過的大多數男人,先侯爺至少不是道貌岸然的那類人。而且她如今棲身的安信侯府到底還是先侯爺拼了命掙來的家業。她在亂世里也得了先侯爺庇佑。 但此時聽著太夫人與其他人的侃侃而談,她就覺得先侯爺去了也挺好。 啊,這么想真是有點對不住先侯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