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榮華富貴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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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啪的一聲跪下了,連忙說太夫人給出的建議再好不過,就該怎么辦。 萬商好似有些滿意:“說破天去也是這個理。以后讓嗣子贍養那位夫人吧。喏,這里有一百兩銀子,你幫我帶過去,就當是我賀那位夫人成功過繼嗣子的禮了?!?/br> 管事只覺得難堪,這是被當成窮親戚上門打秋風了。 一百兩銀子到底是寒磣誰呢?!可仔細想想,安信侯府確實不是木家能攀上的了。要是先侯爺沒死,盼著英雄難過美人關,只要木姨娘在先侯爺面前得臉,木家自然能跟著得意。但誰叫先侯爺是個短命鬼呢?木姨娘如今只能被大婦管得死死的。 萬商想了想又說:“既然過繼來的子嗣是為了替木姨娘她爹延續香火、同時贍養木姨娘她娘,那這個人就不需要多有本事,只要能老老實實履行贍養之責就行。我這個人呢,眼里容不得沙子,看著憨兒還能忍兩分,看到自作聰明的只會覺得厭煩?!?/br> 管事心里一凜。太夫人這話的意思是幫著過繼的那個兒子,最好老實點不要礙了侯府的眼。要是這人仗著是木姨娘兄弟在外頭上躥下跳,太夫人不介意大義滅親。 哦,按照太夫人的意思,妾的親戚算不得親戚,說大義滅親都是抬舉了。 管事不懷疑萬商能做出這樣的事。雖說太夫人在順天府外頭表現得很講理,但在外事上講理,不代表她對妾侍也一樣講理啊。太夫人越厲害,越能拿捏妾侍叫她們出不了頭。所以木姨娘她娘的嗣子位置,不僅不是一個香饃饃,還是一個大毒餅。 管事回到木家如此這般一說,木家人心里自是不高興。他們其實不想放棄這個扒上安信侯府的機會,但他們現在已經得罪了陳家,正要和陳家不死不休,不能在這個檔口再得罪一個安信侯府,于是只能按照萬商說的去做。 他們的族譜放在老家,京城里只有抄錄版,上面記錄了所有族人的信息,當即就從那種偏遠的族人里挑了一個老實沒前途的,決定把這人過繼了。 為了叫太夫人萬商滿意,他們第一時間把這個決定寫成信,一封給安信侯府送去,一封則快馬加鞭送去老家。只要老家那邊的族譜改動一下,這事就算徹底成了。 卻不想,安信侯府那邊收到信后,竟然派了一個管事過來。這管事趾高氣揚的十分惹人討厭:“太夫人叫我親自盯著過繼一事,事成后好去木姨娘面前說道說道?!?/br> 木家人:“……” 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 哪怕對著那個被陳家送去做妾的木家女毫無感情,他們也忍不住同情她落在了這樣的大婦手里。不過呢,歸根究底還是這個木家女沒福氣,真就是半點指望不上。 第42章 萬商派去木家的管事, 只名義上是管事,其實是先侯爺留下來的幫著在外做事的人手。萬商在心里管他們叫“執行層高級員工”。高級員工的權益要比管事大很多。 畢竟答應過木蕾要幫她親娘挑一個最合適的嗣子,萬商自然不放心由著木家那邊挑人, 所以才派了一個執行層高級員工過去。這個員工會一路跟到木家老家, 要是木家挑的人合適,那也就罷了;要是不合適, 他會按照木蕾的標準重新選一個嗣子。 按說過繼一事是木家族人的內部事,而此時的民情有些族內自治的意思,外人其實不好插手。所以重選時, 背后安信侯府的執行層高級員工肯定要仗勢欺人一下。 萬商說了,仗!可勁仗!對著惡人仗勢欺人只會覺得爽。 這個執行層高級員工往外跑一趟算出差,又因為快過年了, 萬商按照過年期間出差加班的待遇給足了薪資, 包括銀子布匹棉花rou等等。當然,萬商也仔細說明了這是過年出差加班才有的待遇。她怕自己不說清楚, 別的員工那里會不患寡而患不均。 馬上要過年了。 此時沒有公歷一說, 雖然存在元旦的叫法, 但元旦就是指正月初一。 現在是十二月下旬。新皇是個勤勉的,只打算在除夕前三天封印,然后轉過年來正月初七就開筆。這意味著在新朝官場上, 皇帝及重要大臣的新年假期只有十天。 不過, 假期雖然只有十天,但按照歷朝歷代的慣例,過了十二月上旬, 就算各地發生了一些較為嚴重的大事, 臣子們也不會往上報,努力營造出一種祥和無事的盛世場面。就算有些事不太容易往后拖, 也要勉力往后拖,好歹把整個正月都拖過去。 史書上記載過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說是某朝有個妃子死在了十二月底。按說妃子下葬需要排場吧?但是一講排場呢,就會驚動皇上皇后這樣的貴人,給貴人平添多少晦氣。而要是把葬禮拖到正月后呢,就算冬天有冰,停尸一個多月也不好看。最后就趁著夜色把尸體抬出宮去,匆匆忙忙葬了。等到正月過后,大家才知道死人了。 可見就算“奮斗”成妃子了,如果不懂事的沒挑個好時候死,最后也無甚體面。 這是新朝成立后的第一個年,文官們非常默契想要營造天下太平的局面,武勛們對此倒是不敏感。畢竟武勛中多泥腿子,泥腿子讀過幾本史書?根本不懂這種繞來繞去的拍皇上馬屁的方式。再說他們當年跟著皇上打仗時,哪有過節停戰的概念???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陳家和木家鬧了起來,且兩家越鬧越大。 真的,文官集體從沒有像這樣一刻嫌棄木家,連帶著被鬧的陳家也不待見。要是陳家全然無辜,那可能還好。偏偏他們不無辜啊,他們把外孫女送出去做妾了??! 世人哪里知道木家心里苦呢? 要不是頭上懸著一把“妄圖光復前朝”的大刀,木家也不想鬧啊。他們怕不抓緊討得皇上歡心,木家就徹底完了!這一鬧,就像是賭徒認為自己馬上要贏時的大狂歡。 在木家鬧上陳家后沒幾天,隨著兩家越鬧越厲害,竟有御史上書,對著木陳兩家各打五十大板,說他們這樣當街鬧事有悖公序良俗,提議把這兩家都趕出京城去。都知道御史們上奏時喜歡把嚴重性夸大,但這個御史提議要把兩家都趕出去哎,相當于徹底斷了兩家人前程。要不是文官們真的很嫌棄他們了,御史不會把話說這么絕。 消息傳到安信侯府時,榮喜堂內正在熱熱鬧鬧地準備年禮。 萬商總攬。云夫人穿一身道袍,一直推說自己不管事,但因為萬商是真有事請教她,于是擔了“退休老干部辦公室主任”的頭銜,會兩只手左右開工打算盤的金姨娘負責核算成本,木蕾心細就領了核對的工作。烏嬤嬤高級秘書的地位自然無人撼動。 哦,說句題外話,金姨娘大名寶珠。太夫人都喊木姨娘蕾兒了,自然不能厚此薄彼。金寶珠這名字又是寶又是珠的,可見她在娘家頗受寵愛。和木蕾不一樣的是,金寶珠能成為先侯爺的姨娘,這正是她娘家人疼愛她的緣故。哪怕是沒有脫離這個時代背景的“疼愛”,那也確確實實是疼愛,因為幾乎無人能做到跳出時代去看待問題。 人的出身不同,價值觀就不同。商戶人家在亂世里要是沒有靠山,那就如小兒抱金于市。金姨娘的父兄再有本事,他們的本事也只是長在做生意,而不是打仗。他們得想辦法把全家人的命都保住了,再去謀劃其他。金家在眾多的靠山中選擇了先侯爺,至少從金寶珠的角度來說,給先侯爺做妾比給其他武勛做妾,日子要好過許多。 萬商安排的年禮主要分為三大類。 一類是員工禮,就是新年期間發給所有為府里工作的人的年禮,包括婢女、嬤嬤、小廝、內內外外的管事以及外頭鋪子里的掌柜等等。還有一些附庸來的商戶等。 一類是武勛之間的禮節往來,這個主要由烏嬤嬤負責,誰家按照常例送禮,誰家要添上一筆,沒人比烏嬤嬤更清楚了。想要維系住老關系,這個禮就得好好地送。 最后一類也是最為萬商看重的一份則是給“退休老干部”的禮。正是因為看出了萬商的重視,所以云夫人不得不擼起袖子參與進來。她早先當了那么多年的家,對著先侯爺的事情了解得比較多,知道怎么按照萬商的標準去提供“退休老干部”的人選。 比如說先侯爺當年有個親兵,曾在戰場上幫先侯爺擋過刀,現在這個親兵已經退了,在外城置辦了宅子當富家翁,他兒子去了京郊大營里任職,估摸還是個小兵。 萬商說,既然救過先侯爺,擋刀者忠義啊,一定要給這個老親兵送禮。 又有一個老婆子,不知怎么淪為流民的,只知道兒子被前朝官吏打死了,只剩一個女兒在身邊。打仗時,她帶著女兒沒日沒夜地納鞋底,都捐給了邊城軍。她女兒后來嫁給了一個沒品級的小武官,女婿愿意奉養她,她就跟著女兒女婿一家子住著。 萬商說,這老太太是為軍隊奉獻過的,既然過年了就得去瞧瞧她過得好不好。 還有一個做牛羊生意的商人,當年幫先侯爺偷運過兩匹好種馬。這個商人如今在西北老家,應當還繼續做著牛馬生意,錢財方面估計不缺,但商人地位總是不高。 萬商說,派人去送禮!到了當地記得找個鑼鼓隊,風風光光地把禮送去! 云夫人一邊回憶,一邊怕自己有遺漏的,還把外院一位姓牛的老管事找了來。牛管事年紀不算小了,是先侯爺心腹,如今說是在前院總攬,其實不怎么管事,只充當個定海的神針。按照萬商的標準,雖然牛管事沒退休,但顯然也有資格拿退休老干部禮。但因為需要找他核對名單,他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驚喜感是沒有了。 這么一樁樁一件件的,工作量真是不小。 萬商本來還想一鼓作氣查外頭鋪子里的賬呢,但年前這么多事,只能看一下總賬,更細致的查賬工作不得不往后推,估計要出了正月,才能徹徹底底地查上一遍。 榮喜堂內,大家正忙得不可開交,然后外頭傳消息來說木家陳家被御史告了。 木蕾立刻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萬商。 萬商連忙擺手:“別看我,我沒那么大本事去使喚御史?!?/br> 萬商最多就是一個推手。她就像是一只貓咪,趁人不備把水杯推地上了,推完后馬上若無其事地收回爪子,接下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其實都不在她控制范圍內了。 甚至萬商安排人去打探消息時,都不敢打探得太細,把握一個“因關心家里的姨娘,所以注意了一下木陳兩家的近況”的度,不會給皇上一種她要插手正事的感覺。 萬商也不需要凡事在握。反正對于她來說,木蕾親娘已經被接出陳府,而陳府對木蕾所謂的養育之恩被木家那么一鬧也不復存在——送小姐去做妾,哪來的恩情,仇恨還差不多!過繼事宜也進展順利。所以那兩家無論什么下場,萬商都可以接受。 結果,這天下午又有人急急忙忙地送了消息過來。 早朝御史那一折子完全就是開胃菜,在這道開胃菜之后,又有戶部數個官員聯合上書,說木家強迫族女守寡,這是誤國殃民之行為,讓皇上下令叫木家族女改嫁。 萬商說:“難道是皇上出手了?” 云夫人也好,金寶珠、木蕾也罷,其實都不習慣用提到隔壁老王這樣自然的語氣提到皇上。按她們的見識來說,既然是戶部的官員聯合出手,又提供了這么多詳實的數據以證明強制守寡確實禍國殃民,那這事的背后除了皇上,不會再有別人了吧? 于是大家圍在萬商身邊,一個個真情實感地夸起了皇上。 殊不知,這事還真就和皇上沒什么關系。 哪怕皇上心里確實計劃著要辦這個事,但皇上慢了一步。這事先被別人辦了! “世家出手了?!被噬系谋砬榛逎y辨。 皇后有些不明白:“世家安排人告了木家,說木家強制守寡、此罪當誅?”這話從自己口中說出來,皇后都覺得荒謬。世家……就那些世家,竟然抨擊別人強制守寡? 第43章 皇上正在皇后宮中生悶氣。這是難得一見的。因為皇上這個人很少把外頭的脾氣帶到后宅里來。但陳家木家事件起始就是萬商給皇后上的折子, 皇后已經非常自然地參與進來了,于是皇上這一生氣,又不好找別人說話, 下意識就跑皇后這里來了。 皇后是真的想不明白。 世家竟然推了幾個戶部的官員出來, 抨擊木家強制族女守寡? 可是近一兩百年來,推崇三從四德, 贊揚從一而終的,不就是世家嗎?所以世家不該是提倡全天下的女人在喪夫后都靜心守寡的嗎?還是說世家打算復興古禮了?其實最初的世家并不是現在這樣的,據皇后所知, 前朝那時候世家還有寡婦再嫁呢。 把史書往前翻,最初的世家真擔得起“君子之風”四字。但在千年之后,如今的世家只學了先祖的皮, 根本沒有學到先祖的骨。這也就罷了, 也許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只學了皮,然后心虛不已, 他們心虛著心虛著就把僅有的這點“皮”弄出了更多花樣。 好似花樣多了, 世家就依然是世間禮法的權威。 似乎是從前朝中后期開始, 世家就喜歡說閨訓如何如何,又說女德如何如何。閨訓是未出嫁女子需要嚴守的一套準則。女德則更多是針對已經出嫁的女子。世家話里話外的意思,只有守了閨訓和女德的女人, 才是符合禮法的, 才能被當做典范的。 結果世家現在卻在抨擊木家強制族女守寡? 皇后真的想不明白??! 卻見皇上臉色鐵青:“因為世家根本沒有把平民百姓看作是和他們一樣的人?!?/br> 皇后瞠目。 世家視閨訓和女德為一種“禮法”,而禮法只有上等人才配得上擁有。平民百姓很顯然是下一等的人,沒資格去了解閨訓與女德。世家自詡高高在上的嘴臉可見一斑。 如果世家的這種心態被萬商知道了, 她肯定要吐槽, 這不就是某國種姓制度的既視感嗎?雖說應該尊重各國文化差異,但萬商都換時空了, 吐槽一下不犯法吧?哪怕萬商不認為自己有多大本事,她也不能容忍世家這種越來越畸形的風范傳承下去。 萬商曾在各個視頻號上看到的訊息,按某國現代隱形的種姓制度,高種姓男子娶了低種姓女子,女子的家族就可以跟著升到高種姓。所以很多低種姓家族為了跨越階級,會付出巨額的嫁妝把女兒嫁給高種姓。而為了不斷賺取嫁妝,高種姓婚后會把這個妻子殺害,然后繼續娶下一個。索奩焚妻這個詞就是用很多女人的命造出來的。女人死了,實現階級跨越的娘家人不會站出來控告丈夫,而丈夫自然不會受到懲罰。 皇上說:“世家根本不在乎平民百姓中有沒有強制守寡。他們只是想找個理由徹底搞死木家而已。從守寡一事入手,一是因為木家最大的問題確實就在這,二是因為世家也猜得到新朝初立,朕定然要大力發展人口,所以朕絕不容許民間強制守寡?!?/br> 世家或許還以為他們是在貼心地為皇上排憂解難呢。 而平民不守寡,關我們世家什么事? 現在聯合抨擊木家的官員背后確實是世家,但是照這么發展下去,當民間真沒多少強制守寡了,那時候世家又要站出來說,禮不下庶人,平民果然不懂禮義廉恥。 再之后,農耕社會的文明本就是自上而下的,只要是上位者推崇的,那么最終還是會影響下位者。到最后民間還是會回歸到“強制女人守寡”這唯一的一條路上來。 除非讓世家成為不了“上位者”。 皇后咬了咬嘴唇,把即將跳上舌尖的一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想起代表她去參加了定南伯夫人新辦宴會的阿春,阿春回來了講了一個黑兔子和白兔子的故事。 定南伯夫人從這個故事里領悟到很多東西,比如對夫權的反抗,但在宴會上,她并沒有提到這一點。她把矛盾集中在世家和武勛之間。要是一下子就進展到反抗夫權,那么就算大家同為武勛的妻子,有著相似的經歷,也幾乎沒人會站在她這一邊。 但就算只把沖突定在世家和武勛之間,這個故事還是足夠震撼人心。 反正皇后在聽了阿春的回復后,心里就有些后悔,早知道無論如何都該出宮一趟,她應該坐在現場,認認真真地聽這個故事,然后觀察眾人的反應。真正和黑兔子不死不休的,其實還不是那些武勛,而是她這個皇后??!以及她生下來的三男二女。 黑兔子……白兔子…… 皇后閉了閉眼,叫腦子里的黑兔子白兔子散去。她心說,今日皇上能與我抱怨世家,這顯然是因為安信侯太夫人的那封折子……安信侯府太夫人果然是我的福星。 皇上并未發現皇后的失神,還在兀自發泄自己的不滿:“戶部那些官員……一個個顯然都不知道正端著誰的碗!”世家在文臣中的能量果然還是太大了,從戶部官員站出來到接下來的每一步,他們都已經把路鋪好了。只要皇上是真心想要發展人口,只要皇上打算徹底遏制民間強制女人守寡的風氣,那么皇上就得順著這條路走下去。 當然,皇上也可以不遂世家的意。 但皇上會這么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