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倉庫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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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涌上心頭,我的聲音顫抖如秋蟬的哀鳴:“那不是我的,不是——” “帶走?!?/br> 審訊的第三天,我已是氣息奄奄。數不清的棍杖落在身上,無論我如何矢口否認和他的關系,尚宮們還是不肯相信——那手串,是不久前皇帝賞賜給他的禮物。 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我混沌地想道。 “皇后娘娘駕到——”內侍尖細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我艱難地抬頭,只看到明黃的衣角在眼前飄過。 “我不會冤屈你,但是我也不會輕易地放過你?!睆埢屎鬁睾偷赝?,“親王是圣上唯一的弟弟,本宮有責任維護他的聲譽?!?/br> “宣親王進宮來吧?!彼@樣吩咐道。 “是她勾引我的?!笔煜さ穆曇?,卻是如此冰冷的話語?!澳翘煳以诰蒲缟隙囡?,這宮女扶我去涼亭醒酒?!眱刃牡臒岫仍谝稽c點減下去,他的嘴唇還在蠕動著說著什么,可我已經聽不見了?!獩]有知覺,亦沒有痛覺。仿佛這幾天加與我的杖刑都沒有發生過。我僵硬地跪在那里,是了,這不應該是我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的結局么?他是尊貴的親王,是無嗣的君主唯一的繼承人,他的名聲不容玷污。我不過是那小小的螻蟻。 周圍的宮人們紛紛露出或鄙夷或輕蔑的神色。張皇后望著我,一絲憐憫閃過她的臉,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對我的判決——杖斃。 “請皇上寬恕張皇后的乳母吧?!蔽夜蛳?,深深地向他叩首,“如果不是老尚宮當年為我說情,奴婢現在已是泉下枯骨?!?/br> “懷袖,”他憐憫地望著我,“你不覺得奇怪嗎,手串為何會出現在你的手中? “你是恪親王眼前的得意人。恪親王又一向有重情重義的聲名。張皇后以為拿捏住你,便可以掌控他。這個局是她一早就設下的。 “只是想不到,二哥可以這樣無情?!?/br> 六 我很早就認識她了。 我們兄弟三人,長兄是眾望所歸的太子。二哥才氣縱橫,也頗得賞識。唯獨我,母親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因而并不受重視。雖然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對我這樣的一位皇子不尊。但從宮人漠然的眼神里,我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不同。 長兄順理成章地繼承皇位,多年無嗣。一種聲音開始在朝中慢慢地響起,老臣們顧慮皇兄羸弱的身體,提議立我的二哥為儲君。 皇兄沉溺于聲色犬馬,對此不置可否——也許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事,只要自己能享樂就好。張皇后卻是急了,一旦立親王為儲君,她這個無子的先皇后又將如何在宮中立足。 我是在端午那天碰到她的。 她坐在窗下讀一本詩詞集子,神情如閑花照水。一樹紫藤開得美麗絢麗,不失高貴。我抬頭望望門匾,這是內侍司,她大概是后宮最普通的某個女官。 此情此景讓我心向往之,就這樣安安穩穩地讀書,也不妨是一件美事。 她突然抬頭,笑容如同初冬的新雪一般無塵無埃。 “你來了?!蔽绎w快避在紫藤巨大的枝干后,恪親王,我的二哥與我擦肩而過,對她淡淡一笑。 莫名的失落涌上心頭,接著便是驚異。外臣不可結交宮人,這是老祖宗定下的家法,二哥是瘋了嗎? 從內侍司的檔案,我很容易地知曉了她的身世。京城沈家,那個摧枯拉朽一夜間消失的名門望族。權力競技場總是如此殘酷,好在我這個無品親王不必考慮這些東西。 再一次相遇,是她披頭散發地跪在堂下。想必已經是東窗事發。我突然覺得很惋惜,這樣的女子,為何會卷入權力的角斗中來。整個事件不過是張皇后自編自演的一出戲而罷了。也許二哥真的適合君臨天下,這樣的冷酷與決絕是我所做不出的。 “求您寬恕她,把她發配到冷宮去做雜活也行。無論如何保住她的性命?!蔽疫@樣對張皇后說道。也許是對二哥的行為氣憤使然,或者是其他什么,我不想看到她被活活杖斃。 “這小妮子倒是了不起,居然能讓簡郡王為她求情?”張皇后審視著我,而我面無表情,“宮規大過天,祖宗定下的規矩更是不能改變?!?/br> 這是在要求條件嗎?“兄終弟及絕非正統,畢竟我朝代代都是嫡長子繼承?!蔽议_口,這樣的保證其實沒什么效力。我這樣的庶子郡王,往往是最不顯眼的存在。更何況我母親出身卑微,更是機會渺茫。 況且我頭頂上還有個驚采絕艷的二哥。 張皇后滿意地點頭,幾個老嬤嬤把奄奄一息的她拖走。那一道長長的血跡分外觸目驚心。 七 后來的事情,他不用說,我也從小宮女的口中知曉得一清二楚。 先帝也就是他的皇兄,在病危之時召喚兩位弟弟。出乎所有人意料,宮廷內的羽林郎把恪親王阻擋在外,反倒是最小的,一直被人們忽視的幼弟策馬直入宮中,繼承王位。 恪親王被削職,勒令閉門讀書。張皇后則被尊為懿安太后,名為奉養,實則囚禁于西宮。一切的發展出乎所有人意料。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與御林軍取得了聯系,或者他是怎樣在短短的兩個時辰里,說服自己的皇兄改變心意。 這便是君王么?籌策萬類之終始,變動天地之門戶。而他嘴角的微笑里,又有多少秘密? 我想我心里大概是恨的??墒桥R到判決,我都沒有什么心情。喜還是悲,十分地分辨不出。 恪親王依舊是清朗的模樣,素衣素服。本來是極其凄涼的服色,他居然穿出了清雅之氣。我侍立在門前,看侍衛押送他出宮。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神情泠然。 那曾經是我所愛的人啊。 回頭,皇帝垂手而立。風灌滿了他的衣袖,也灌滿他的雙眸。他也許會是一代明君吧,我想。 六 崇禎八年正月,農民軍克鳳陽,掘皇陵。 崇禎十四年正月,李自成部復振,攻克洛陽,殺福王朱常洵。 他越來越沮喪。有時候我很懷疑,他也覺得這王朝經歷了三百年風風雨雨,大抵是氣數已盡。前線戰報總是不盡人意,他一天天的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