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白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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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得好,一滴精十滴血?!鄙窆魑目U縐地說道,“施主你定然是夜夜笙歌,便有不愛身體之患?!?/br> “可不是嘛?!碧K郁芒露出一個愁煩的樣子來,“這該如何是好?” “在廟里就要齋戒,不動情不錯意,尤其是晚上!”他神秘道,“這荒山野嶺地里說不定頂頭三尺有神明?!?/br> 這都什么話?怎么聽上去就像那些封建大家長似的,生怕年輕人不守規矩?這還不算,老神棍鬼鬼祟祟地看著我的手腕,上面纏繞著小沙彌送給我的紅玉石:“這可是塊上等紅玉髓,如果女施主能將它施舍與我,我定在元始天尊前好好做個道場。。。?!?/br> 我真是敗了。這么一塊玉石,他也要貪?在神明前如此貪財好貨,真的不怕雷劈嗎? “我看你是眼紅吧?”蘇郁芒冷不丁攥住我的手就往禪房走,“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個單身狗自己吹冷風吧!” 我就這樣被他牽著手大步往前走,也沒來得及看那神棍什么表情。想必是氣的臉都黑了吧。 蘇郁芒自己進了房間,我則坐在殿前看星星。眾神靜默,萬籟俱寂,只有頭頂繁星璀璨如晝。 那些搖曳的星星,讓我想起曾經和蘇郁芒跳過的那一支舞。旋轉得燈火都要倒灌下來,那樣單純只為斗氣的快樂,也通通地一去不復返了。 “臥槽這里有皮屑!”蘇郁芒大呼小叫地抖落著被子。 我本來就不想和他搭話,硬生生在外面呆到十點多,實在沒辦法了才進的房門。聽到他這聲抱怨,我幾乎是有些不耐煩了。這家伙真是千金貴體,廟宇里有落下的香灰很正常嘛,有什么值得驚奇的? 還皮屑,聽著都一陣子惡心。 他還在那里撲騰,我被他擾得不厭其煩,索性扣了手機看他玩什么花樣。不過這次我好像冤枉他了,微弱的燭光里,確實有些粉塵一樣的東西在輕飄飄地隨風飄蕩著,落了慢慢一桌子。 我小心地用手抹了一把,在手里抿了抿。只覺得是些細小的末子,好像是什么蟲子噬咬的一般。真是少見多怪,這分明是白蟻啃噬木頭落下的木屑。說到底蓮華寺也有些年頭了,招些白蟻有什么奇怪? “睡吧?!蔽覍μK郁芒說道,自己則大睜著眼睛,可著勁地死盯天花板。只要不再見到那位紅衣小jiejie,我寧可今晚不睡覺。 “你上高中的時候其實很好看?!彼灶欁缘卣f道,“很多人心里偷偷喜歡你?!?/br> “哼?!蔽依^續對天花板發眼神功,“你還是騙鬼去吧。誰不知道你喜歡許一梵?!?/br> “胡扯,”他翻了個身懶懶道,“那純粹是為了和趙黎斗氣?!?/br> “不會吧?!蔽胰滩蛔》藗€身,詫異地看著他,“趙黎不過是個私生子,你可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大少爺?!?/br>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外面的哥哥?!彼卣f道,“你別看我爹對他那樣,其實他媽才是我老爹的心頭好?!?/br> 這一家子還真是亂啊,都說羨慕這些口含銀湯匙出生的,殊不知侯門深似海又有幾個人扛得住。趙黎過得可真不容易,想到這里,我不知不覺地嘆了一口氣。 “怎么,心疼我了?”他突然一扭頭,對我壞壞一笑,“謝昭你看這山里也挺冷的,這一層被子不夠蓋啊?!?/br> “所以呢?”我沒好氣道,燈光下,他的笑容分外曖昧,里面含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 “來給哥哥我暖一下床吧?!闭f著,他還真把手伸了過來。 “滾!”我怒斥道,伸出腳對著他膝蓋就是狠狠一下。他怪叫一聲,抱著膝蓋呲牙咧嘴地鬼叫。 這家伙真是蹬鼻子上臉!我氣呼呼地坐起身來,用枕頭對著他腦袋就打了過去。 他忙不迭地舉手躲避。就在我的枕頭碰到他腦袋的一刻,燭光驟然熄滅,無窮無盡的墨色一瞬間吞噬了房間的每個角落。 我僵硬地坐在黑暗里,手里還舉著那個竹皮枕頭,一動不敢動。只覺陰風陣陣,正不知從哪個方向細細吹來。 估計蘇郁芒也被這變故嚇了一大跳,許久都不曾從他那里傳來絲毫動靜。在黑暗的最初幾秒鐘,人眼根本無法辨別眼前的物體,換句話說,現在的我和他,就和兩個剛出生的盲孩子一般,對最小的攻擊都束手無策。 冷汗涔涔地沿著脊梁骨流下來,我心中簡直怕到了極點,那對于未知的恐懼戰勝了我心中所有的理智,我幾乎要跳起來,奪門而去了。 就在這時,蘇郁芒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使勁地攥住他的手指,那絲隱隱的溫熱,替代了燈光,給我無窮無盡的希望。 他輕輕掙脫我的手,下一秒我便覺得手心有什么在劃動,感覺癢癢的,仿佛是小蟲子的嚙噬。這床上還真有白蟻?我有些驚恐地想要縮回手去,卻猛然意識到那可能是蘇郁芒的手指。 他想要對我說什么呢?黑暗中人的觸覺要比往常靈敏許多。我閉上眼睛,把所有的意識都聚集在手心。 直到一筆終了,我才意識到,他寫了個鬼字。 這屋里有鬼?我狠狠地打了個寒戰。此時眼睛正慢慢地適應黑暗,屋中的物體也變得清晰可見。我驚恐地望著那些物體隱隱的輪廓,生怕突然冒出一張血盆大口的鬼臉來。 “我去點燈?!碧K郁芒簡短道。說著他伸手去摸桌上的火柴,向燭臺彎過身子。 剛才這么謹慎,現在居然堂而皇之地說起話來,也不知他是慧是呆。我只怔怔地看著他點燈,電光火石間,我明白了什么,對著他拼命地大叫起來: “不要點!” 太晚了,一瞬間的光亮刺得我們兩個人都睜不開眼。就在這一剎那,耳畔傳來嗖嗖的風聲。有什么人從背后狠狠推了我一把,用的力度極大。我本就坐的不穩,猝然之下,居然被推到了床下。 尾椎骨重重地戳在了地面上,我被摔了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呼的一下,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那鬼仿佛玩吹燈上了癮似的,蠟燭又一次被熄滅了。 我掙扎起身,突然摸到手邊yingying的凳子腿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準床上那個翩躚的黑影,兇狠地砸了過去。 有什么東西發出一聲悶哼,撲通一聲倒在那里動也不動。是我給打跑了嗎?正慶幸著,只覺身側一縷腥風閃過,借著窗欞里落下的慘白月光,我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 她就沒有臉! “?。。。?!”我發出一陣絕望的慘叫。 “謝昭!”就在這關鍵時刻,老張一腳踹開了門,順手點上了蠟燭。 室內一片狼藉,蘇郁芒軟塌塌地歪倒在地,腦袋上腫著個巨大的包,手臂還在止不住地流血。在他身側,一道長長的血跡由床沿拖向室外,泛著陰沉的猩紅。 一只椅子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早已四分五裂。 燭光仿佛驚魂未定般,依舊在明明滅滅地跳個不停。我有些抱歉地看著老張給蘇郁芒包傷口,“他傷得怎么樣?” “手臂沒什么事,就是腦袋被打得有些狠?!崩蠌堈f道,突然看向了我的手,“這是什么?” 蘸著寫字的血跡早已干透,隱約地透著些腥氣。一個大大的“冤”字赫然在目。在蘇郁芒張口說話的時候,我就感到有些不妙了。用手寫字本就是怕暴露位置,他這樣前后不搭,只能說明要么他和這個襲擊者是一伙兒的,要么就說,剛才寫字那個人,根本就不是蘇郁芒! 別的且不說,冤和鬼字的筆畫相差無幾,人在極度緊張下根本分辨不出來——當然,那人的用意本也不是讓我分辨,他只想殺人滅口,再偽造出個厲鬼索命的假象罷了。這時,旁邊聽到動靜的僧人紛紛趕了過來,一個個睡眼惺忪的模樣。那個老道拖拉著個破草鞋,居然也跑過來,倚著門看起了熱鬧。 “怎么回事?”那個我在后山見到的高瘦和尚問道。 老張朝我使了個眼色,臉上滿是無奈的樣子:“這倆孩子疑神疑鬼的,這不,自己鬧出了些笑話?!?/br> 我福至心靈,也低頭抹起了根本沒有的眼淚:“我以為那是鬼。。。誰知竟把我男朋友打暈了?!?/br> 眾人一陣哄笑,那個道士更是差勁,丟了手里蒲扇,徑直跑過來摸了摸蘇郁芒的頭,像是被嚇到似的,連連后退幾步:“小姑娘你這打得也忒狠了?!?/br> 他一臉的促狹樣子,分明是個幸災樂禍。我有些火氣,正要找個什么話撥回去,突然低頭看到他袖子,手一抖。 老張估計是看到我臉色有變化,也順著我的眼神望過去。那老道的袖口上分明有道污漬,浸在青布上,染成一種深深的灰紅色。 他一把就拎起了老道的脖領子,兩個眼睛瞪得和門神一般:“你這袖子上是怎么回事?” “黑狗血啊,”老道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這地方不干凈,我辟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