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坐在張準身邊，嗅見他袖口的皂角氣味。

    這個味道干凈而清爽，似乎光聞著，就能感受到陽光拂面?？伤齾s莫名懷念起露水中的青苔，從而又想起邵宴清來。

    不能，不能再這樣下去......

    許嘉深呼吸，逃避似地看向窗外，搭于膝頭的手卻悄悄攥緊褲腿。

    張準瞥了她一眼，問：“有心事嗎?！?

    第65章 天鵝

    ◎“你住幾棟，我這就來找你?！薄?/br>
    許嘉否認：“沒有?！?/br>
    張準轉動方向盤，車隨及左拐駛入公路：“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是發生什么事了嗎?！?/br>
    許嘉松開手，掌心仍留有淡紅的掐痕：“......沒有?！?/br>
    張準：“老師的情緒會影響學生，我不希望你因為個人因素而耽誤工作?！?/br>
    許嘉的耳尖瞬時漲紅：“我知道了?！睒O快地答，話落又補充，“我會盡力調整的?！?/br>
    張準看向她：“我不管你是為什么選擇支教，但既然來了，就要專注于這里的生活，否則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br>
    張準的話不帶任何情緒，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

    可他越是客觀，許嘉就越躁得慌，張了張口，半晌才勉強吐出一個“嗯”。

    張準一愣，雙眼看著前方，余光仍瞄向她，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始終沒能開口。

    車在安靜中行駛，開進巷口，駛入商場的停車區。

    和一眾黑白的私家車相比，深藍的皮卡顯得十分突兀。

    張準下車，替許嘉開門。

    許嘉道了聲謝謝。

    張準卻是什么話也沒有說。

    商場總共有四層樓，一樓賣些化妝品與護膚品。

    許嘉拎著包，隱約嗅見熟悉的香水味。這味道濕漉漉得，像是雨后的松木青苔發出的氣息。

    許嘉看向張準，后者站在電梯旁的指示牌前，正尋找著兒童用品所在的樓層。

    “小姐，您需要買香水嘛？”

    身穿黑套裙的女人笑臉相迎，“對香型有要求嗎，我可以幫您介紹?！?/br>
    許嘉垂眼，放任回憶傾瀉而出：“前調是胡椒和rou桂，后面還摻些雪松的味道?！毕乱庾R抓緊包帶，輕聲問，“有類似的香氛嗎?！?/br>
    女人笑：“當然是有的?！痹诠衽_前找了找，將噴過香氛的試紙遞給她，“您看是這一款嗎?！?/br>
    許嘉俯首嗅了嗅，眸子恍然一顫，這就是屬于邵宴清的味道。

    似有腳步聲來，不期然地于身后停留。

    女人仍在專注地介紹香水，從它的年份和故事背景，講至前后中調與適用場合。

    許嘉出神地聽著，卻根本無心注意具體的內容，眼神一點點變空，捏著試紙的手在輕微顫抖。

    張準：“要買香水？”

    許嘉一愣，下意識將手藏在身后：“不，只是隨便看看?！?/br>
    女人的視線從左晃到右，眼珠轉了轉，笑：“二位是情侶的吧?！鄙焓?，拿起另一瓶，“這款與雪松獨奏是情侶香哦，喜歡的話可以一起帶走?！?/br>
    張準微怔：“情侶......?”

    許嘉驚得擺手否認：“你誤會了，我們就普通朋友?！碧右菜频剞D身，拉住張準就向外走，“張校長，趕緊去買禮物吧，不能讓孩子們久等?！?/br>
    直到踏上電梯，許嘉也沒敢往回看，板著臉，雙眼緊盯前方。

    “那個......”

    張準地開口，“許老師?！?/br>
    許嘉：“嗯?”

    張準輕咳：“那個，你的手?！?/br>
    許嘉順著張準的視線看去，一驚，險些叫出來：“抱，抱歉?！泵λ砷_他的衣擺，小心翼翼地去撫平其間褶皺，“我剛才沒注意，還皺嗎？要不回去燙一下吧?！?/br>
    心驚膽戰地問著，半晌也沒聽見回應。

    許嘉緊張地直冒汗，極緩慢地抬眸，想要看張準的臉色，視線剛觸及他抿起的唇，恰時，聽見低沉的笑聲。

    張準：“哈，哈哈?！彪p肩聳落著，貼紙般的眉毛一顫一顫，“沒事的，我不介意?！?/br>
    共事兩個多月，許嘉還是第一次看見張準笑。

    張準大笑時，眼角有細紋，貝齒暴露在外，顯得憨傻而缺位城府。此刻，他的身上瞧不見邵宴清的影子了。

    許嘉：“......你笑什么?！?/br>
    張準先說了句抱歉，才輕咳著解釋：“我沒想到你也會慌亂?！?/br>
    許嘉別扭地嘟囔：“這不是很正常嘛?！?/br>
    張準抬手，指節抵了下鼻尖，開口時已恢復尋常的語氣：“先看零食還是文具?！?/br>
    許嘉回答零食。

    張準指向左側的位置：“就從這兒開始吧?！?/br>
    周末，零食鋪子里的人非常多。

    大家都是肩膀緊挨肩膀，踩著前面人的足跟朝前蹭，時不時與同伴側目交談，將本就嘈雜的環境弄得更喧鬧。

    兩人的距離比預想中更近，許嘉只要稍作移動，就會碰到張準的手臂。

    許是屋內的空調太冷，張準的皮膚有些涼，他拎著黃色籃子，昂首看向擺于高處的堅果與薯片。

    許嘉被他護在里面，躲也無處躲，只能被迫接受這略顯尷尬的觸碰。

    張準并不了解孩子們的喜好，總會垂眼詢問許嘉的意見。他的身材瘦而更顯高挑，即使在人群中彎腰并不容易，依舊紳士地湊近許嘉耳邊說話。

    許嘉每次抬頭，都會撞進他溫和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