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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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鬼對峙碰撞,陰風大作呼啦啦卷起剛才卸下來的紅色床單,視野里揚起一片血色。 陳時越捂著喉嚨踉蹌倒下,耳畔終于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他氣喘吁吁抬眼的瞬間,傅云終于奪門而入,在方寸之地中掀起一陣暖風,直刺激的陳時越眼眶一熱。 天啊,活人的氣息,多么令人安心。 “竹筠心?!彼谅暫鹊溃骸八墒?,你婆婆早就死了,你沒辦法再殺一遍她?!?/br> 鏡中女鬼的手頓了片刻,然后竟真的慢慢停住了動作。 王姐眼睛翻白“嗬嗬……”的從嘴角涌出白沫來,傅云眼疾手快上前一掌劈在王姐脖頸后面,然后將她放倒在床上。 傅云的一聲“竹筠心”仿佛一聲驚雷,炸響在陳時越尚且混沌的腦袋瓜里,回鄉后的一幕幕,所有的細節點在他腦海中串聯成線,真相瞬間在他眼前鋪天蓋地的展現出來。 如果當年死的不是阮凝夢,死的是竹筠心。 那陳老太爺跨越半個世紀的恐懼和愧疚,鐵鏈交錯鎮壓的墳墓,在箱子里塵封八十余年的書信,進步獨立的詩句和英文單詞…… 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 傅云伸出手,二話不說扯住女鬼蒼白瘦削的手腕,一點一點用力,然后竟硬生生將她從鏡子里扯了出來。 紅裙飄舞,黑發垂地。 傅云掀開她終年被黑發遮蓋的臉,露出了竹筠心那張被水泡的發腫的臉,尸斑青黑,已經爬滿了她的五官,眉梢眼角猶帶痛苦,仿佛死前那瞬間溺死的窒息感從未離去。 “竹筠心?!备翟朴值懒艘宦?。 女鬼沒有反抗,任由他上下打量著自己,她此時安靜的好像還是那個氣質溫和的深院少女,不張不揚。 傅云嘆了口氣,沖陳時越招招手:“過來?!?/br> 陳時越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走了過去,和傅云一起蹲在了竹筠心身前。 女鬼茫然的看了二人一會,片刻之后,她終于動了。 她傾身前去,輕輕將自己的額頭抵在陳時越的額頭上,陳時越猝不及防,被冰的狠狠打了個寒顫,硬挺著沒躲開。 “轟——” 周遭光華流轉,陳時越驟然感覺全身一松,飄飄然被吸進去了一般,轉瞬間便跌到了那個塵封已久的年代里。 …… “四周是廣大的空虛,還有死的寂靜,死于無愛的人們眼前的黑暗……還聽得見一切苦悶和掙扎的聲音?!?/br> 那是個碰撞而激烈的年代,北平城墻根下炮火連天,黃包車沿著租界的軌道縱橫交錯,洋人的雪茄煙白霧裊裊,發出灼人的氣息。 時代的齒輪吱呀轉動,骨碌碌的將腐朽沒落的滿清政權,碾壓的連粉末渣渣都不剩。 不過這一切都與竹筠心無關。 那年她十五歲,每日足不出戶,抬目遠望,視線中只有被四合院勾畫出來的四方天地。 飛鳥來回,日復一日。 竹筠心的十五歲,倒是個值得說道的年歲,那一年,她剛由父母許了旁族陳家的小兒子。 陳紹鈞。 陳紹鈞與她自小一同長大,時常是見面的,后來由雙方家長做主,于去年訂了親。 陳紹鈞那人,生了張十里八鄉都聞名的俊俏皮囊,傾心于他的姑娘眾多,如今這婚事,偏偏落到了竹筠心身上。 說她不喜,是不可能的。 竹筠心知道,她的新婚夫婿自小聰穎出眾,年紀輕輕就被選中派送出國學習西方技術和文化,待到來年春暖花開時,他便要回來,那時即是二人婚期。 陳紹鈞回來的前一年,鄉里出了大亂子,瘟疫橫行,竹筠心父母亡故。 新喪未滿,婆家便以準備親事為由,將她帶進了陳家。 那年竹筠心褪去一襲戴孝白衣,怯生生的站在陳家院里,拜公婆,敬茶酒,隨著吳媽走上四合院的小閣樓。 她少時開始裹小腳,行動不便,奈何公婆嚴苛,每日卻還要在門前侍奉站規矩,美其名曰在少爺回鄉前有個新婦的樣子。 那幾年大概算是陳家最為鼎盛的時期,陳紹鈞父親曾是滿清舊官員,三叔是第一批留洋歸來的學生,后來便在洋人堆里做生意。 后來局勢變動,上下情形緊張,兄弟幾人不謀而合,攢了一筆家底,回鄉躲戰亂。 可是偏是陳家祖墳冒青煙,不多時又出了個陳紹鈞,陳紹鈞不比他父輩們亂世求安穩的覺悟,他滿腹舊時代的經綸,卻偏偏生了顆救亡圖存的心,上街游行,印發進步書籍。 十八歲隨著三叔當年的腳步出國留洋,一門心思西學中用,力挽狂瀾。 這些都是竹筠心所不知道的,那個時代的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從本家大院,到陳家大院,院落中方塊天地,困住了她須臾一生。 第二年春,她的夫婿,終于要回來了。 “少爺帶了個姑娘回來了!”前院下人議論紛紛。 公婆召她去前院,要給紹鈞接風洗塵,汽車鳴笛由遠及近,在陳家大院門口穩穩停下。 先下車的是陳紹鈞,他快步合門走向副駕,風度翩翩的伸出一只手 早有下人拉開副駕的車門,恭敬道聲:“阮小姐?!?/br>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阮凝夢。 那白色洋裝的少女從車上下來,自然而然地將一只柔嫩的手放在陳紹鈞的掌心里,他便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車,神色滿是柔和而珍重。 竹筠心怔然。 那是她的新婚夫婿,為何待另一個女子這般柔情。 陳紹鈞回來了,公婆迫不及待的將他二人的婚事訂下來,張羅著將竹筠心與他齊聚一堂,擇日便訂婚期。 可陳紹鈞不愿,他對父母說,他愛阮凝夢,那是與他一同留洋回來的新思想女青年,她懂他的抱負,懂他的理想,與他靈魂相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封建禮教之束縛,他絕不會娶一個小腳女人。 公婆氣的要對陳紹鈞動家法,他便硬著腰桿受著。 竹筠心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前堂,今夜的晚飯,還沒有做。 “你就是紹鈞哥的未婚妻么?”阮凝夢在轉角處攔下了她,她白色洋裝,長發微卷,一盞蕾絲帽紗俏美十足。 與竹筠心樸素而沾灰的衣衫做了鮮明對比,她斂下眼睫,不欲答話。 恰逢那日夕陽正好,四合院的屋檐將斑駁光影切割分開,她站在陰影里,阮凝夢站在暖醺的光暈之下,一明一暗。 竹筠心漠然轉眼,繞開她走了。 阮凝夢便也沒有攔她,只好奇的打量著她遠去的背影,這jiejie似乎是不愛說話,雙腳因為纏裹足的緣故,走路一跛一跛的,步伐細碎而緩慢。 陳紹鈞最終還是沒有拗過父母,不久后就是他同竹筠心的大婚之日。 新婚夜,竹筠心坐在榻上,滿視線里都是蓋頭的嫣紅,周遭空蕩無人,一夜花燭零落化淚,她都沒等到來給她掀蓋頭那人。 聽他們說,少爺去了阮小姐那里。 新婚夜,新嫁娘無人問津,枯坐到天亮,沒人知道竹筠心這一夜怎么過的。 遵三從,行四德,習禮儀,嫁作人婦,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 竹筠心自問從未超脫于禮法之外,可為何在新婚第一夜,就遭此厭棄。 直至天色將明,天邊一縷晨曦初露,從陰暗的窗檐下透出一縷光影來,門外終于響起了腳步聲。 竹筠心微微抬起眼,循著聲音仰頭望去,蓋頭下的淚眼婆娑。 下一秒,來人挑開了她的蓋頭,眼前光線驟然明亮起來。 “jiejie,怎么在這里等了一整夜?!?/br> 竹筠心一怔,晨曦幻影,蓋頭上雙鳳飛舞,紅意暈染著她新嫁娘的秀美紅妝。 她與阮凝夢咫尺相望,正正望進對方那雙亮若琉璃的眼中。 第023章 紅白煞(二十三) 傳統婚嫁習俗中,只有丈夫才能掀開新嫁娘的蓋頭,阮凝夢自小接受西式教育,大抵是不知道這些的。 竹筠心是最傳統的舊式姑娘,天生內斂,情緒從不外露,以禮自持,足跡不履戶,內言不出,端莊大方,勤儉而素凈。 這都是她娘活著的時候曾日日口授于她的。 可今夜實在是委屈過了頭,她竟就這么失態而慘然的盈著淚眼,與這位情敵對望。 “jiejie,別哭啊?!比钅龎粢不?,手一抖就將她的蓋頭整個挑下來了。 竹筠心淚水涌的更厲害了,她猛然背過身去,不肯看阮凝夢一眼。 阮凝夢好像并不拿自己當外人,在她床畔挨著她坐了下來:“jiejie,他若負你,你也負回去便好了,何苦自己為難自己?!?/br> 花燭燃燒噼里啪啦作響。 “他不是,尋你去了么?”竹筠心轉向她,忍著哽咽道。 “誰同你胡說八道的,他不曾找我啊,我在偏房里睡到半夜,聽聞樓上有哭聲,就上來看看?!比钅龎粜χ矒崴?。 按照年歲來看,她自與陳家許了親事,然后在陳家等陳紹鈞等了三年,理應是比阮凝夢年長幾歲的,可如今卻需要一個小姑娘來安慰她,這小姑娘還是她夫君的心上人。 陳紹鈞終究還是沒踏入他的新房一步,第二日竹筠心照著禮數,去給公婆敬茶,才與陳紹鈞在廳堂中撞上了面,他板著臉不肯靠近她。 阮凝夢被他挽在身側,一身天藍洋裙,白外搭黑皮鞋,歐式卷發修長而俏麗,她滿臉的好奇神色,偏頭沖竹筠心一笑。 竹筠心卻從中讀不出絲毫挑釁的意味。 公婆一連幾天,看著這個兒子和他帶回來的洋小姐,臉色都不虞的厲害,直到陳紹鈞告訴他們阮凝夢是上海銀行家的獨女。 陳家老夫婦做夢都想不到,兒子竟帶回來個家財萬貫的兒媳婦,登時又變了一副臉色。 婆婆免了竹筠心的敬茶,問她可愿做紹鈞的偏房。 竹筠心胸腔酸澀,面上卻不曾顯露分毫,她掌心奉著茶,手心顫抖灑出幾滴guntang的茶水來。 第二日,阮凝夢就同他們一道上桌吃飯了。 上海的公社恰好發了電報,急令陳紹鈞回去,陳紹鈞見父母接受了阮凝夢,便大松一口氣。 他一面美滋滋的盤算起心上人為妻,竹筠心為妾的婚后日子,一面急匆匆離家赴上海辦事。 春去秋來,轉眼已是初秋,竹筠心端著一盆子臟碗筷,慢慢的走過蕭瑟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