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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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一點的觸碰到手機屏幕上,慢吞吞的劃下了幾筆。 因為不會用現代智能手機寫字,那鬼連著寫錯了好幾次,陳時越無奈,只好忍著害怕伸手給她刪掉,讓她重寫。 “一腔……” “熱血……” “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br> 百度很快得出了后面的全文。 女鬼的意念力也終于在此刻告罄,傅云脖頸一動,神情迷蒙了一瞬,緊接著醒神過來。 “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标悤r越把手機拿過來舉給他看:“這是秋瑾的詩?!?/br> 傅云被鬼上了身,此時身體還有余痛,指尖酸麻冰涼,半晌沒抬起來手,只疲倦的對他一抬眼:“翻譯?!?/br> “就是說,愿意為偉大理想和事業拋灑鮮血,傾注熱情,在所不惜,大概是這么個意思?!标悤r越思忖道。 傅云握著手里的信紙,半天沒有出聲。 “你先照顧著王姐,看她恢復差不多了就打個車送她走?!备翟普酒饋?,鼻梁上還掛著眼鏡,大約是實在戴著難受的緣故,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清他眼底的通紅氤氳。 陳時越應了,然后反應過來:“你要出去?” “啊,給我弟弟的數學老師打個電話,盡一下我這個便宜哥哥的職責?!备翟品笱艿溃骸暗任一貋??!?/br> “便宜弟弟?”陳時越沒忍?。骸澳遣皇悄阌H弟弟嗎?” 傅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回答,然后握著手機出去了。 陳時越在屋子里來回打轉了片刻,王姐精疲力盡,已經又伏在桌上睡過去了。 “喂,哎喲馮老師!您好您好,哦哦新來的想了解一下小寶的情況?哎好嘞,我跟你說小寶這孩子從小腦子就不好,三年級以上數學考試他就沒上過八十……” 陳時越心道他弟弟還真有個要約談的數學老師。 傅云在電話里絮絮叨叨的和對面說了幾句,然后沿著村口的小道往田地里走出去了。 他此時仍然沒把眼鏡摘下來,視野的前方慢慢的飄浮著那個紅衣女鬼,她帶著傅云一步一步的朝遠處走去。 “行,我出差回來就到學校去一趟,辛苦馮老師了?!?/br> 傅云掛了電話,手插進兜里,悠悠閑閑的跟在阮凝夢身后:“我說,你打算帶我去哪兒?” 紅衣女鬼不會說話,她飄在前面發梢飛舞,面容浮腫,已經看不清生前的樣子了。 傅云耐心的一路跟著她,穿過重重稻草田地,叢林昏暗腳下坎坷,最終他們走到了一方安靜的竹林深處。 四下都是竹子,傅云撥開層林竹葉,窸窸窣窣的聲響此起彼伏。 竹林最中間立著一塊墓碑,碑后的墳包上束縛著三條交錯的鐵鏈,仿佛要拼命禁錮住里面的東西,整個場景十分的陰森詭異。 妻阮凝夢之墓。 墓碑上寫到。 傅云圍著墳包轉了一圈,疑惑道:“你死的時候已經跟他成親了嗎?” 女鬼靜默在自己墳前,沒說話。 傅云點點頭:“我也記得沒有啊,老太爺怎么能寫,你是他的妻?” 女鬼驟然起身,一個轉眼逼近傅云身前,空洞的大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干什么你?!备翟仆笠谎?。 她見傅云無動于衷,便焦急的在鐵鏈前轉了兩圈,然后“砰……”的一下,就消散在了空中。 傅云站在竹林里環顧四周,此處陰慘而閉塞,八十余年不見天日。 連地上草木,都散發著衰敗的氣息。 傅云繞墳而走,他張開手,輕輕在每一處竹葉上都拂過了一遍。 面上神色平靜,半晌之后,他放下手,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br> 陳時越蹲在地上繼續翻看著陳老太爺的舊物,大多都是不怎么用過的廢紙,偶爾能翻到幾張陳老太爺父母的老照片,兩個老人都是一副面容慈和的模樣。 ……如果不是陳時越見過他們死后猙獰可怖的面容的話。 忽然他的目光凝在地上一頁廢紙上……廢紙上寫了一個英文單詞。 “sce.” 陳時越下意識的念出來了。 陳老太爺是留學生,會英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傅云剛才說這個筆跡不是陳老太爺寫的。 陳時越把那張寫著單詞的紙翻過來看,然后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兩個落款。 竹筠心,阮凝夢。 并排而列,依舊是那樣歪歪扭扭的字跡,但運筆認真,盡管過了八十多年歲月流逝,仍能看出書寫人落筆之深重。 陳時越入了神,沒有發覺身后王姐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下一秒他脖頸驟然被勒住,生生掐斷了呼吸——— 那廂傅云握著刀,對準墳包一斬而下! 經年生銹的鐵鏈嘩啦啦作響,寒冷徹骨的碎成塊塊,土做的墳包哪里經得住他這么砍,頃刻間松散裂開。 稀里嘩啦連鐵帶土倒了一地。 傅云喘了口氣,收回刀,慢慢探身走進土堆里,稍微撥拉了幾下,墳包中的骸骨就露出了它原本的樣子。 “你帶我來自己的埋骨之地,那我就有義務查清楚當年發生什么,呆會我查完給你埋回去,得罪了啊?!?/br> 傅云蹲下身,用手直接摸進土中,手指掠過森白潮濕的骸骨,自上而下。 “是多少次了,所以找男人不能光看臉,多少也得看看經濟,連個棺材都沒給你買,你說說你看上他什么了?” 傅云絮叨著,然后手掌一頓。 他摸到了一塊完整的腳骨,不過這塊骸骨,怎么看都不應該屬于這里。 這是一塊畸形的人腳骨頭,從腳掌處開始斷裂,腳趾極小,整個彎曲下來貼合著腳底板。 經過這么多年的埋葬,已經碎了粉末狀。 傅云慢慢的拂去上面的灰塵,只覺周身被冷氣包裹了。 這是一只被纏過足的女子,被鎮壓在此。 所以說,八十年前慘死的姑娘,那個讓幾代人聞風喪膽的厲鬼。 根本不是阮凝夢。 第022章 紅白煞(二十二) 陳時越被勒的喘不過氣來,王姐的力氣超乎尋常的大,幾乎是奔著弄斷他脖子的力道去的。 他幾乎能聽到頸椎咯吱咯吱的作響,后頸隨著王姐手臂的力道一寸一寸往后仰,聲音生澀極度痛苦—— “叮鈴鈴……” 手機在旁邊響起,陳時越拼命蹬踢著地面,手指在王姐手臂上幾乎摳出個血洞來,余光隱約瞥見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 陳時越仿佛驟逢甘露,眼睛一閃,斷斷續續的哽道:“松手……呃……我可以帶你去找阮凝夢……” 王姐的動作有片刻凝滯。 陳時越伺機一肘子搗在對方麻筋上,這對上身的鬼魂來說最多只算撓癢癢的小傷,但人體的生理性酸麻是避免不了的,陳時越翻身而起,從旁邊掀起床單劈頭蓋臉拋上去,蓋了王姐一頭一臉。 然后他回身一撞,“啪”的一聲巨響反手關門,脖頸上赫然兩道黑色手印,陳時越撲到床前,接起傅云電話。 “咚——” 門從外面被砸過來,老舊的木門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一般。 “傅云!紹鈞他娘那個老太太,她又來了,這會正在外面!那家伙力氣老大,我根本打不過——” “乖,不慌?!蹦穷^傅云心平氣和的開口了。 “咣——” 又是一聲巨響,鎖死的門縫處隱隱約約泄出墻灰的粉末來,淅淅瀝瀝撒落一地,看的人心驚膽戰。 “看見梳妝臺上的那個蠟燭臺了嗎?”傅云那邊風聲呼呼,似乎是疾步快跑了起來,正在往回趕。 陳時越后背抵著墻,目光落回梳妝臺上,鏡子上還蒙著前些天他們蓋上去的紅色床單,一方凝結著蠟淚的燭臺靜悄悄的立在案上。 “看見了?!标悤r越死死擋著門,艱難的回道。 “現在按我說的做,一步都不準出錯?!备翟评渎暶?,一字一句道:“把鏡子上的紅布摘下來,然后點上蠟燭,對著鏡面敲擊三下,然后立刻打開門,放王姐進來?!?/br> “?!” “你瘋了嗎?放她進來??!”陳時越目瞪口呆。 “按我說的做!” 陳時越一咬牙,心道死就死吧,然后一個箭步上前扯下紅布,打火點蠟敲鏡子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鏡面仿佛水面一般,泛著漣漪,波動了片刻。 一只蒼白而骨瘦如柴的手一點,一點的從鏡子里伸了出來,她的指尖還帶著血跡和泥土,八十多年不曾消散。 陰氣一瞬間席卷了屋檐之下,空氣中溫度森寒如三九隆冬,死白死白的手骨扒著梳妝鏡的邊緣。 陳時越大口大口的劇烈喘息,下一秒心一橫,手握上門把手用力一擰! 王姐一張鬼臉慘白,發出憤怒的鬼嘯頃刻間破門而入直取陳時越咽喉?。?! 身后鏡子里的鬼手怔然一瞬,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掌心一展從后面抓出去,一掌扣住了王姐的后心! 螳螂撲蟬,黃雀在后。 陳時越抬手死死擋住王姐的爪子,下一刻全身一松,只聽王姐凄厲的咆哮起來。 鏡中女鬼從外面探出了大半個身子,漆黑的頭發猶如幕布襲卷,長而順滑的躺在地上,她此時從后面卡住王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