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程將軍?”吳傳之走上前摘掉那人雨蓑,竟真是程草堂。程草堂渾身被雨淋濕、雨水從他身上流下、瞬時積成水洼。 黃安文的臉陰沉得可怕:“程將軍,你不是應該在金平守城么?怎么,嚴將軍派你回來的?” 程草堂雙膝跪地、雙手撐地、頭死死壓在地上:“是屬下擅離職守,公子如何懲罰屬下屬下都無話可說,只求公子許屬下領兵去救援延慶!” “混賬!”黃安文怒罵,“你是副將!是軍人!軍令如山,你怎敢無召而走!還來我這里求援?你還有什么資格待在軍中!我對你負有重望、數次提拔保護于你,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你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 程草堂羞愧難當,卻仍道:“屬下知道,屬下愧對公子!只是公子,延慶丟不得??!延慶一失、江北難免落入敵手,到時江州中腹整個暴露在敵軍面前!他們還有戰船、到時逆翠河而上、便槍指長明了!北軍已然過江,一城一地我方都不可失,我們要盡量拖延、才能挫敗北軍的銳氣,等他們軍需耗盡將士疲憊,才是我們反攻的機會!” 吳傳之嘆道:“程將軍如何冠冕堂皇,其實你就是為了曹大人吧!” 程草堂一頓、沒有反駁,只將頭在地上重重一磕。 黃安文被他氣得兩眼發黑:“就為了一個曹星、你就扔下金平跑來長明!出行前我同你千交代萬交代、金平乃長明防線關鍵所在絕不可失,你一定要慎之又慎,而你、為了一己之私輕易扔下肩上重擔!程草堂,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還是那個忠義無雙的程草堂么!” 程草堂面脹目澀,答道:“屬下確實是想救知己,可屬下為公子之心也是真!金平雖然重要但一來屬下只是副將、嚴將軍沉穩謹慎并不需屬下幫忙;二來金平未有戰事還算安全,屬下出來也不會讓防御有缺。反而延慶求援許久一直無人解圍,近來又時有大雨、聽說連礦山都被淹沒,延慶兼有敵圍之難和洪澇之危,城中又以老弱為多,需得速速救援才是!” 吳傳之勸道:“程將軍重情重義,曹大人也是善良之人,吳某人能茍活至今也全賴將軍大人相助,將軍感念舊情不忍曹大人受難,吳某人很是理解。只是將軍,你要六公子派你前去救援,先不談兵從何來,你又如何去救呢?這兩日大雨滂沱、道路泥濘難行,你帶臨時調遣而來的士兵,行軍幾日才能到延慶?將軍怕還不知道,趙熹威脅要炸毀駝山堤壩,到時你就算帶了百萬兵馬前去、不也要葬送在洪澇之中么!” 程草堂猛然抬頭:“趙熹要炸堤壩?那延慶的人怎么辦!” 吳傳之道:“他什么時候在乎過別人?延慶的百姓又怎么會在他的心上!” 程草堂急道:“既然如此更加刻不容緩!趙熹敢炸堤一定是在高地駐軍,我們能攻他大營拖延時間、再趁機轉移城中百姓!” 黃安文嗤笑:“雨天山下攻山上,哪有勝算?帶著百姓,如何作戰?你是給趙熹白送軍功!” “難道我們就不管了么!延慶城里還是幾十萬人命??!” 忽有人高喊:“急報、急報!軍情急報!” 黃安文顧不得程草堂,道:“快傳!” 又一人水淋淋跑進屋來,撲通栽倒,大哭:“小的自延慶來,延慶城、延慶城,沒了!” “什么!” 黃安文站起身來與吳傳之對視一眼,程草堂一把揪過來人:“曹星呢,曹星怎么樣了!” “草堂!”黃安文喝止程草堂,叫下人端來熱茶給送信之人,“究竟怎么回事,北軍攻下延慶了?” 送信之人滿臉驚懼淚流不止:“不是、不是北軍,是山洪,是山洪!” 吳傳之忙問:“趙熹炸堤了?” “不知道、應該不是,那么大的山洪、曹堤必然攔不住,是報應,報應??!我們都知道曹大人是好人,他是真心想要救我們的!可我們、我們還是殺了他……” 程草堂猛地撲到來人身前將他提起:“你說什么?你殺了曹星!” “不是我、是唐將軍,唐將軍下令放箭的!曹大人一死就來了山洪!” 見到北軍時,南軍以為地獄就是烈火熊熊,那晚他們才知道,他們的地獄是山洪滾滾。大家從沒見過那樣的景象,雷霆萬鈞中山崩地裂,漿水裹挾山體摧石倒樹奔涌而下直沖延慶,延慶的城墻擋得住北軍卻擋不住老天一怒,城門被沖塌、泥流灌涌,整座城池瞬時被吞沒在黑水之中,誓死守城的將士深埋泥底、惶惶無知的百姓葬身水中,延慶成為一座巨大的墳塋,把所有的堅持和無助都用絕望掩埋。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曹星,為什么!” “因為曹星勸唐將軍投降、好讓城里的大伙疏散,唐將軍恨曹星投敵、動搖軍心,所以……” 程草堂一愣,曹星怎么會投敵…… 吳傳之暗暗松了口氣,上前拉開程草堂:“別怪他,也不怨唐將軍、更不怨曹大人,一定是趙熹以炸堤為要挾、迫使曹大人勸降唐將軍,唐將軍一向有氣節,城里還有那么多人、自然不容投降之說……曹大人無錯、唐將軍亦無過,有罪的人是趙熹!”吳傳之看向黃安文,“他逼迫同胞相殘、后還炸毀堤壩淹死延慶百姓!幾十萬累累血債,一定要讓他償命!” 黃安文立時明白吳傳之意圖,也憤道:“趙熹窮兵黷武不說如今竟犯下如此慘絕人寰之案,罪惡滔天人神共憤!我即刻上稟父親、傳于朝廷,讓天下人都知道趙熹罪行!還有晏城、濰城,若非他們見死不救、延慶不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