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劍是君子劍,絕非戰場殺人兵,與敵軍幾次沖撞李溫削鐵如泥的寶劍已經卷刃,輕輕幾斤鐵更無法撞壓對方,就需要持劍者技藝超群。李溫劍法還不如槍法,勉強斬殺兩人已然氣喘吁吁。他抹了把汗,正想要怎么辦,又一柄劍刺來。 這柄劍與他的劍全然不同,簡樸、沉素,背厚刃利、是最平常的江州士兵佩劍,卻泛著森森寒氣。寒氣非源于兵,而源于人。對方出劍迅猛如冷雨,疾如織、利如冰,絲絲刺骨,李溫與他初初交手便知不敵。李溫無比懊喪,卻又憤懣不甘:我母君是天下第一猛將,我怎么能輸! 李溫怒喝一聲不再顧念受傷奮力向對方攻去,對方并不想要李溫性命、反而受了攻勢,但李溫的進攻對他而言也不過柔風細雨、輕易便被化去。 “投降吧,我不殺你?!?/br> 李溫猛然攫住對方,終于看清他的面容:“是你!” “陳雄前來救駕,大公子在何處!” 殿外忽然傳來陳雄呼喊,對方目色一沉伸手抓向李溫,李溫也顧不得狼狽矮身一滾,對方還要追來被北軍士兵死死抱住。李溫匆忙逃出殿去撲進援軍陣中,陳雄見他無事狠狠松了口氣,抬手命道:“放箭!” 大軍前來救援,片刻便將敵軍消滅,敵軍首領也被生擒,只可惜因陳雄分兵來此、連城中的吳傳之見機沖出重圍、逃出升天,好在連城還是破了。不知是否看吳傳之已逃,江淮安也不再戀戰,在一月黑風高夜帥軍撤回江州,趙熹追他們至坤江江岸,殺了些人頭搶了點輜重,射了江淮安一箭,不知是生是死?;氐今v地,趙熹召來陳雄和李溫。 陳雄這次是來謝罪的,雖然攻下了連城可先讓李溫遇伏后又放跑吳傳之,這罪過可不是一個小小的連城的能抵。趙熹卻也不生氣,見李溫沒事拍了拍他的頭,叫陳雄起身:“溫兒遇伏是敵人jian詐,與你又有何干?若非你派兵去救我與我兒怕要陰陽兩隔了,我感謝你都來不及!至于放跑吳傳之,我給你的軍令本就是攻城,連城已下、你有功無過?!?/br> 李溫上前一步,向趙熹跪下身來,哭道:“都是孩兒無能、中了敵人的圈套,一千士兵只帶回來一百三十五人,有二十多人還是因為跑散了前去連城求援、這才活了下來。那些人都是為了孩兒才犧牲的!孩兒愧對母君、更愧對那些將士!” 趙熹摸摸李溫的頭,向陳雄道:“把他領上來,我見見?!?/br> 陳雄領命退下,不一會就拎了一個粽子進帳,將他一把推到趙熹身前。那人不肯下跪,挺直腰板站在帳中,雙目直視趙熹。趙熹看著他,笑了起來:“果然是一報還一報,溫兒,你可知他是誰?” 李溫擦了擦眼淚,答:“記得,是黃叔叔的親衛,好像姓程!” 趙熹大笑:“你不記得!當初他來刺殺我,還是你求我放了他、替他爹爹治病呢!” 李溫愣住,轉頭看著程草堂想了半天,這才記起小時候是有這么件事,頓時又羞又愧:“當初孩兒一時心軟、沒想給母君留了這么大的麻煩……孩兒對不起母君!” 趙熹笑道:“你心善、年紀又小,自然見不得血,不過程草堂,”趙熹轉向程草堂,“我兒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這么報恩的?” 程草堂冷笑:“我若有心殺他、他早就死了!你也早已肝腸寸斷,還能在這里同我啰嗦!” “你不殺他是為了活捉他然后來要挾我,那比殺了他更讓他難過!這也叫報恩!枉我還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原來也不過是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打不過我就去抓我的兒子,哼!” 程草堂羞得面紅耳赤:“兵不厭詐!何況我也不是故意埋伏他!”建州一役后程草堂又回到江淮安帳下,趙熹進攻江淮安之前江淮安派程草堂前去連城報信,等他趕到連城才發現連城也被圍困。程草堂只有五百人馬,莽撞救援只會損兵折將,他思慮良久打算埋伏在連城周邊搶了陳雄的補給、然后想辦法救出吳傳之,誰知就這么巧,遇上了李溫。 他提前用信鴿送信吳傳之,然后埋伏在小樹林,若能捉到李溫最好、就算捉不到將他困住陳雄也必要前來救援,吳傳之便有機會逃走。 只要能完成公子囑托、為公子的大業盡力,他自己的生死并不重要?,F在一切如愿,他只有點遺憾,遺憾沒能同曹星好好告別。 趙熹盯著程草堂看了許久:“聽說,你只有五百人,竟敢偷襲一千人的隊伍、還險些成功,實在是個人才。我看你眼中還有留戀,你不想死吧,不如改投我帳下,年青才高、前途無量?!?/br> 李溫羞恥難當,程草堂狠狠唾了一聲:“呸!你算什么東西,禍世妖星、滅國雙元!原本太平天下就是因為生了你才戰亂不斷!從衛州到青州,從中原到胡蒙,你所之去、戰火起、家國毀、尸骨成堆!弒君毀宗顛倒陰陽,如今生民死、草木枯、天下處處成災,就是上天警示!早知如此上次在燕州就不該出手、殺了你才對!我如今落入你手無話好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要我投降稱臣,絕無可能!” 趙熹一手撐著下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二十年了,你怎么還只有這幾句,在黃安文身邊只長個子不長腦子么!先帝是吳丹陽殺的,前朝是公孫氏毀的,我朝如今還奉著先帝宗祠呢,倒是你家公子恨不得改朝換代!北疆戰亂多年,若不是我他們還死斗不休呢!自我們統一北方各州修堤墾荒繁衍人口,你回過家鄉么?你看過現在的中原么!黃安文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見了這么多事、怎么連功過黑白都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