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雨雖大才下了不過一日,何況當真村子被淹、怎不見逃難的婦孺、反只有些青壯?只是村民們早已怕了洪澇、怕了州府,這才聞風而起,雖是趙熹有意為之、卻非兵禍、實乃政之禍。 陳其收到消息雖震驚卻也不驚慌,幾個村的村民加起來不過數百人,加上在三灣口的勞工,一共小千人,其中還有老弱病殘,臨江城早已緊閉城門,他們想要強行闖城是萬萬不能,除非平軍出手相助。 陳其交代:“反民暫不必管、讓城門守軍緊閉城門不準放人便是,也不必誅殺,明日我再去看;叫探子盯好了平軍,船只一動速速前來稟報!另通知全軍備戰,隨時出征!” 軍士領命離去,陳其喚來將官親兵列陣待發,可趙熹出動的消息還沒到、守城軍匆匆忙忙跌進堂中,慌忙道:“將軍,不好了!城門、城門守軍反了!” 陳其調軍的令旗攥在手中,只覺頭腦發昏:“什么?城門守軍怎么會反!” “城門守軍的軍官正是附近村民,見鄉親被關在城外、守將還要放箭殺人,他就反了!守軍中許多都是周邊農人,一呼百應……” 陳其調到臨江城不過數月,軍民對其并無信任,先有外敵又有內患、州府從未體恤愛民、守將不過是州府爪牙,他們又怎肯為州府和陳其賣命! 都是如豬如狗,做哪一家的豬哪一家的狗有什么區別!此時一搏,說不準還能飛黃騰達! 軍士大亂,又有探子跑來稟報:“將軍,平軍船動了,正向三灣口去!” 陳其怔怔看著門外,雨勢未絕、但相比白日已小了許多,說不定明日就可以停??伤码y見明日。 雨下了一日,水漲了許多,小船漂在河中上下起伏,大船也有了搖晃之態,只有帥船穩重依舊。臨江城守門反叛的事傳至帥船,趙熹哈哈大笑,立刻召來將官:“傳我軍令,全軍速行至三灣口,按先前安排、帥船和一大五小就在三灣口內,其余戰船盡數過關、給我攻下臨江!” 眾將領命而行,戰艦起燈掌火、順水而下,如火龍過江,威勢騰騰。船隊一直行至三灣口,岸邊竟有敵軍列陣,將士們立刻搭弓備箭、決意與其一決生死。趙熹披了蓑衣登板眺望,雨夜目瞀難視,趙熹覷目、隱隱見岸上之人垂手躬身、不似備戰。趙熹命眾船依舊前行、勿先行動手,諸船過關岸上果無動靜。待船隊皆過、帥船行至三灣口,趙熹終于看清岸上之人。那人也披蓑戴笠、看不清樣貌身型,他身后有桿將旗,被雨淋濕、墜粘在旗桿上,再也無法揚起。那人正是陳其,率部來投。 臨江城中只剩了反叛的守軍和揭竿而起的百姓,城門已開、口岸已敞,平軍登岸入城如入無人之境、易如反掌,不多時便將叛軍全抓了起來、徹底接管臨江城。趙熹仍在帥船,叫將士們把前來投誠的膠軍暫時安置在勞工們住的帳篷內、將膠軍軍官請上帥船,趙熹親自接見。 陳其看著座上趙熹,色濃神熾烈烈如火鳳,如今不費兵卒拿下臨江更是意氣勃勃傲然得意,本就精致的顏色越發熠熠,年近四十還風姿傲人,難怪大家都傳他是禍國殃民的妖孽轉世。 與趙熹相比陳其本就相貌平平,又淋了雨失了意氣,沮喪狼狽如喪家之犬。趙熹笑了笑,叫人搬來爐火、端來姜湯,等膠州眾將喝了才看著陳其道:“想來您就是臨江守將陳將軍!” 陳其輕嘆一聲:“正是末將?!?/br> 趙熹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一派泰然:“看陳將軍的樣子,對本帥還是不服??!” 陳其自嘲一笑:“成王敗寇,有什么服不服?元帥有本事鼓動黔首反叛、倒戈相擊,我這兵頭子不愿自相殘殺、也不愿兄弟枉死,只能前來投誠了!我的籌謀布置全部落空,您手段高明,我又有什么資格說不服?” 陳其說是服氣、話語里都是趙熹陰謀詭計取勝勝之不武,趙熹倒也不生氣,反而問:“陳其,將軍姓陳,不會是燕膠陳氏吧?” 陳其并不愿攀扯家族,不過仍老實答:“正是膠州陳氏,只是旁支?!?/br> “難怪將軍如此盡力守臨江,膠州陳氏家主正在興慶,將軍怕我得了臨江威脅興慶吧!不過將軍大可放心,本帥早和燕州陳家訂了兒女婚事,咱們兩家算是親戚,就算攻下興慶、占了膠州,陳家富貴也不會變的!” 陳其只道:“膠州陳家早與燕州陳氏斷絕關系,元帥這門親、陳其不敢高攀?!?/br> 趙熹道:“膠州陳家與燕州陳家同氣連枝、只因燕州忠君膠州叛國這才迫于無奈斷了關系,可說是斷、兩家祖宗都是一樣、宗祠都在燕州,這又怎么斷得開呢!就算將軍覺得已然無關,可吳家會這么想么?大家都知道,陳氏在燕膠兩地延綿已久、早已與地方割舍不開,雖是同宗實則各為其主,不論心中如何、一脈老小俱在,總要顧忌些,燕陳如此、膠陳也如此,所以在燕陳與我家接親后膠陳才匆匆斷絕血脈之親。但吳家不認陳家的好??!自那之后膠陳在膠州處處受制、朝堂上漸漸沒了聲音,吳傳之和林波斗法、陳家更是成了犧牲品、隨時隨地被擼去權力榨取利益用以平和兩方,陳將軍來臨江守城,也是如此吧?” 陳其臉色愈沉:“無論如何,陳氏乃膠州子民,自當盡忠盡義?!?/br> 趙熹拍了拍手:“好個盡忠盡義!陳將軍乃高士君子、哪怕自己一無所得也要以德報怨,畢竟您還有高官厚祿,可百姓們呢?將士們呢?你趕著他們到河上送死的時候、可想過他們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