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風一吹就散了,沒有方向。 除了樹葉吹動的聲響,空氣中靜謐寂然,連影子都是孤獨的。 似有似無的一聲喟嘆。 “我怕抓不住你?!焙斫Y無聲向上滑動,祁琛溢出一句低語。 抓不住的到底是那片云,還是其它的什么。 沒人知曉。 就連那片云,也不知道,看云的那個人為何模樣如此疲倦。 一如四年前的那般。 … … - 另一邊。 姜晚笙走進浴室洗澡,她吹干了頭發,包著浴巾站在氳滿潮濕水汽的鏡子前護膚,而后換上睡裙,洗漱,躺在臥室的床上。 看起來和每一天的日常無異。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從下午就開始緊繃的神經,一直在加速跳動。 像拉滿的弦,隨時就要扯斷。 手心有點微微顫抖,不知不覺出了一層薄汗,躺下來心慌到想要嘔吐的程度,各種生理性反應開始慢慢作祟。 姜晚笙只能又坐起身,打開櫥柜,從藥箱里翻出一盒處方藥,含了一片就著床頭柜的冷水咽了下去。 焦慮癥偶爾發作的時候,只能用藥物控制。 等了大概半小時,全身漸漸乏力,困倦順著藥效爬了上來,她眼皮變得很重,但好在沒有剛才那樣心慌的體感了。 發了會呆,正準備重新入睡。 邊側的手機突兀地振動。 姜晚笙頓了一下,慢吞吞地偏頭望過去。盯著屏幕了好幾秒,最后她還是接了起來。 “為什么掛電話,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不聽話!”才接通,那頭的質問聲立刻鉆進耳朵。帶著不容置疑壓迫感,讓人不自覺地感到窒息。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姜晚笙垂了垂眼睫:“不小心的?!?/br> 她低聲喊了句,“爸?!?/br> 這聲稱呼如今很少能聽到。 明明是最親的血緣,卻變得這樣生疏。 姜承赫倏地沉默幾秒,“嗯”了一聲,語氣有所緩和,但仍然透著幾許不耐:“什么時候回國的?” “沒多久?!彼氐?。 “什么沒多久?!苯泻章曇舭胃?,“亦辰都和我說了,你回來一個多月了?!?/br> 聞言,姜晚笙眉心不受控地擰皺。 聽到這個名字,她立刻回憶起來,那次和阮浠去酒吧遇到了他,她也突然明白過來父母是怎么知曉她回國這件事了。 “顧亦辰?”她問道,“是他告訴你和mama我回來的?” “你這什么語氣,亦辰和我們說不還是因為關心你?!苯泻帐终婆脑谧烂嫔?,居高臨下地指責, “你知不知道你mama到底有多擔心你。你倒好,在國外一聲不吭,從來不回家,就連現在回國也不和她說一聲,消息更是不回復?!?/br> 提到mama,姜晚笙總是覺得虧欠的,她抿抿唇:“mama她——身體還好嗎?!?/br> “你要真的關心就自己回來看一看!看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 姜晚笙不想反駁,抬起眼睫,看了看半空。 “過幾天有個飯局,你正好回來和你媽吃個飯?!苯泻找诲N子做定音。 “……好?!?/br> 話題到這里差不多快收尾了,電話里的指責與質問總是不及當面來得真切有效,一切未結束的,等回家的那一天會再次延續下去。 姜晚笙都清楚,所以懶得解釋,她甚至不想開口說一句話。 就等著電話被對面掐斷。 結果并沒有如她所料,反而在停頓須臾后,挑起一個新的話題。 咔嗒一聲,對面聽筒傳來細微聲響。 聽起來像是書房門被人關緊的聲音。 “你和祁琛重新在一起了?”姜承赫沉了音,嗓音因為密閉空間內的回音,顯得更加清晰明了。 “也是顧亦辰和你說的?”姜晚笙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姜承赫提醒道,“我當初和我保證的什么,和祁琛以后再有任何來往都要和我報備?!?/br> “不記得了?” “沒有不記得?!苯眢嫌行┐簧蟻須?,半耷拉眼皮,回道,“等回家我會說清楚的?!?/br> “爸,今天我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了,先掛電話吧——” 話沒說完,被倏然強硬打斷。 姜承赫的話里帶著更深層的含義,“祁琛他現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樣了,如果你要和他交往,爸爸不會反對。正好風馳最近的資金出了點問題,你和祁琛說一下,這對易恒來說簡直是手指頭縫里漏點的事,包括萬金招標那件事,完全可以直接定下我們家公司?!?/br> 適才,他每多說出一個字眼,姜晚笙的肩頸就變得僵直了一分,直至脊背變得發抖,完全無法控制。 藥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生理反應,再一次如潮水紛涌向她撲來。 “別說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叫停。 姜承赫明顯愣住,生生停下了話音。 姜晚笙死死咬住下唇,唇瓣止不住地發抖:“你把祁琛當什么?你把我當什么?” “你當年利用祁琛還不夠多嗎,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你當年對他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嗎?” “我不知道你這次又要干什么?!苯眢系闹讣咨钕葸M皮膚,產生刺銳的痛感,“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利用祁琛?!?/br> 她一遍遍重復,“絕對不會?!?/br> 話落,她干脆地切斷電話,眼淚如脫了線般往下墜落。說出這些話,幾乎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其實不全是。 順著這段話,翻開過去分手時那場潮濕,才是真正讓她覺得無力的地方。 她不愿去回想,她也不敢去回想。 她原以為一切都要變好了,祁琛重新原諒了她,帶她去了他父母的墓前,她有計劃著求婚和以后。 可在這一刻。 在最痛苦的這一刻,她才突然發現,也許,他們之間存在的許多問題其實并沒有解決。 閉口不言,不代表就不存在。 她在瑞士時有暗自做出一個決定,賭一切都可以順其自然地解決,賭四年前橫空隔在兩人間的萬水千山,如今已不復存在。 現在看來,還是 她的妄想。 可她不想放棄,不想要再和以前一樣,做膽小鬼輕易地放下他。她會好好爭取,她有許諾過要對他好,也承諾了要像小烏龜一樣,慢慢爬。 所以,再難,她這次也一定能頂得住。 想到這里,姜晚笙用手背擦掉淚水,沒什么好哭的,她告訴自己。 ——“你沒有做錯事,我為什么要生氣?!?/br> 她又突然想起剛才祁琛和自己說的這句話。 到底什么樣才算做錯事呢,她無法清楚做出界定,也不知道他心底的一套標準又是怎樣的。 她只能依據自己的承諾來劃定。 她開始慶幸沒有和祁琛說出實話來,這一頓糟心事不想讓他再承擔一遍,這次她自己來解決就好。 “我沒有做錯事……我要勇敢點……”姜晚笙垂下腦袋,鼻尖皺巴巴的,她小聲和自己低語。 哪怕什么都放棄,這一次,她只要祁琛。 第48章 依戀35 極盡狼狽地哭了一場, 姜晚笙只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干,連抬起手指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很難做到。 患得患失的情緒將她整個人包裹住。 她又壓了一片藥丸, 呆滯地在地板上靜坐半晌,等藥效發作, 而后昏昏沉沉挨著床邊睡了過去。 淅瀝細雨下了一夜,雨水打在窗框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一場秋雨一場寒,冷冽揉進空氣里。 次日上午, 姜晚笙是被凍醒的。 降溫來得迅速, 她一晚上沒蓋被子, 醒來后喉嚨像是吞了細針, 咽口水都感覺到疼。 渾身綿軟,隱隱約約泛出酸脹, 使不上勁。 ——是受寒感冒的體感。 但姜晚笙每逢換季都容易生病, 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也就沒當回事。 今天是工作日, 等會還要去上班。 她忍著不舒服走進浴室洗漱,邊刷牙邊查看手機,有兩條未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