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但沒等到約定實現,他們就已然分手。 所以,這還是姜晚笙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望祁琛的父母。 在他們遇到彼此的第十五年。 也是他們分手后的第五年。 姜晚笙定在原地沒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大腦像是被按下暫停鍵。 不知所措時,她稍微側顏。 看見祁琛立在輕風中,目光很淡地看向墓碑。他臉上的神情平和冷然,是無法看清的情緒。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辱的少年,他愈發沉穩、臨危不崩、冷若冰霜,在名利場上甚至可以只手遮天。 這并不輕松,一路以來,他經歷了太多。 用很多,換了很多。 從小相伴著長大,姜晚笙最清楚他的得失,也很輕易且清晰地看到他周身圍繞的那圈孤獨與落寞。 只有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看見自己那些不堪過去時,才能顯露出的心緒。 姜晚笙喉嚨間突然涌上一股酸澀,她順著微風的窸窣聲,悄悄咽下一點苦楚。 下一刻,風聲也將祁琛的嗓音,輕柔地攜至她的耳邊。 她聽到他說: ——“爸媽,她來了?!?/br> 姜晚笙快速地眨了眨雙眼,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心底那股酥麻已經爬滿四肢百骸。 澀然地吸了下鼻尖,花香撲在嗅覺,她忽然了然剛才老人遞來的那束花的用途。 姜晚笙沒猶豫,走上前,蹲下身,將蘊含新生的鮮花輕輕放在墓碑前方。 視線落在虛空中。 她用幾不可察的聲線低語道:“叔叔阿姨,我是姜晚笙。祁琛他……過得很好,你們放心?!?/br> 她的指尖滑過花瓣,余光也隨之看向旁邊。發現墓碑邊側放滿了花束,和她剛剛手上拿的那捧樣式一模一樣,只是被特意做成了干花,似乎是為了保存更久。 加上最新的這束,一共五束,紙袋最外側都別著一張白色卡片。 驕陽明朗,盛夏熱烈。 姜晚笙得以看清卡片上的落筆,張張寫著: [姜可可送上,以家屬的名義。] 姜晚笙眼眸凝定,她盯著卡片,畫面逐漸失焦。 字跡隨性,遒勁有力。 她認得出,那是祁琛的筆跡。 …… 從小徑返回到車上的那段路,兩人不約而同陷入安靜。 姜晚笙主動牽緊祁琛的手,她邊走邊垂眼盯著地上的蒲公英,心不在焉。 差點走進水坑里,祁琛扯著她的手腕才沒有濕了鞋襪。他看出她的不對勁,開口問:“怎么了?” 姜晚笙回神,她搖搖頭又點點頭,目光透出些許恍惚,半晌后才說出一句欲蓋彌彰的:“沒事?!?/br> 祁琛低頭看她,沒說話。 有時候一些沉默能夠讓人想清楚許多事。 姜晚笙忽然間不想再裝無事發生,昨晚的吻是真實的,剛才的花束是真實的,此時此刻手心里他的溫度更是真切的。 如此的頃刻,不應當再膽小。 她用手指撓了撓祁琛的指骨,幾秒后抬眼,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褪去所有的遮掩,真心話在四目相對中傾吐。 “我追到你了,對嗎?” 祁琛并沒有感到驚訝,仿佛等待她的話已經很久。眼神在她顫動的睫毛間隙短暫停留,他嗓音沾上暗?。?/br> “見家長代表什么意思,我想你能夠明白?!?/br> 姜晚笙心頭一緊,她并沒有立刻展開笑顏,而是問清楚其它的事情,她想要弄明白:“祁琛,你不在乎我當年——” 提及的剎那,她的胸口甚至有窒息感,“不在乎當年,分開的原因嗎?” 祁琛身子微微前傾:“重要么?” “這不重要嗎?”姜晚笙不敢看他。 有短暫的沉默,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快被強勢的氣息占滿。祁琛彎下腰,和她平視,不讓她躲避。 他一字一頓清晰道:“至少對我來說?!?/br> “無關緊要,不值一提?!?/br> 不值一提嗎?她當年那樣傷害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他也覺得無關緊要嗎? 那對祁琛來說,到底什么是最重要? 姜晚笙欲言又止,她還有很多想問的。 比如他們真的能和好如初嗎,和當年一模一樣嗎,又再如這四年他到底是怎么度過的,他真的不記恨自己了嗎。 但周遭的日落太過溫柔,雪山卷動的微風太過悸動。 他透過光影與塵??聪蛩难垌?,太過沉沉。 心臟倏然空拍,這一分秒,所有 問題的答案似乎也變得無關緊要。 于是,姜晚笙選擇問出另一個問題。她彎了彎唇瓣,小聲、慢慢地問道:“能再接一個吻嗎?” 認真,確定,清醒之下。 能不能再問他索求一個吻,為一段關系落下印章。 她希望這次能夠有始有終。 祁琛的視線緊緊不錯開地凝在她的眉眼,喉結微微滑動,似是在思索,很難讀懂。 姜晚笙很緊張,她想了想,脫口道:“在這里是不是不太好?!笨拷改傅哪贡?,她確實有些欠考慮了。 “沒什么不好的?!?/br> 祁琛指腹按上她的后頸,輕柔摩挲兩下。而后,傾身托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 唇瓣只觸碰一下,他就離開,像是一種刻意。 氣息依舊靠得很近,纏繞難分。祁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目光不著痕跡滑過她的唇珠。 嗓音啞澀很重,溢出潮濕的水汽。 “還要嗎?”他問道。 明明只有一息的吻,姜晚笙卻不知怎地有點缺氧,她聲音悶悶的,呼吸失控到難以自抑。 “嗯?!彼彳浀慕廾痛?,“要?!?/br> 自然的,祁琛再一次親上她。 這次的吻不再淺嘗輒止,而是透著情動的深吻,他吻得很細。 分秒一點一點轉過,卻無人停下。 曖昧水聲在飛鳥的啼叫聲轉瞬即逝,直到姜晚笙脊背微微發抖,從喉嚨里哼出一聲不耐的輕音,祁琛才緩緩退后。 他看向她,黑眸很沉。 粗糲的指腹,勾了幾縷她的碎發纏了兩圈,然后說: “問題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姜晚笙腦子攪成一團,已經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什么了。 哪個問題,又是什么答案。 祁琛微弓著脊背,眼眸半瞇,隱著很淡的笑意。 他提醒道,“為什么無關緊要?!?/br> 空氣中似乎飄散了無形的催化劑,發酵了某種情感,讓姜晚笙的心臟變得無比柔軟。 她身體里穿過灼熱,直達指尖。 在熱烈中,她聽見他明確說出答案。 “因為你一直擁有特權?!?/br> … … - 姜晚笙回到木屋后,躺在床上左右輾轉,她的臉早就紅成蘋果,思緒因為激動而上下亂竄。 其實腦子里很亂,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 她和祁琛算是復合了。 姜晚笙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心底的情緒,在英國孤身了四年,原以為時間總能淡忘,即使再轟轟烈烈,即使再舍不得,只要過個幾年,一切都會變得沒那么重要。 可其實并不是這樣。 實際上她和祁琛的那段戀愛并沒有持續太久,但羈絆與深厚早就烙記進血液最深處。 所以更難釋懷。 夜夜流淚,無法入睡,后來甚至到了神經麻木的程度。第一年,她覺得熬一熬便能過去。第二年,她覺得只是因為自己不夠堅強。第三年的某一天,她站在倫敦的公寓窗邊,看著車水馬龍,忽然想一躍而下。 第四年,華人朋友提醒她:“faye,你可能是病了?!?/br>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