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推開門,趙鳴雁走進房間,入目卻空無一人。 她遲疑開口,“太太?” 白芙裳從門后跳出,雙手作爪,“哈!” 側肩關閉門,趙鳴雁捏住她一只手腕,“你嚇我一跳!” 白芙裳馬上發現她的變化,“你擦口紅啦?” 趙鳴雁抿唇偏過臉。 白芙裳追問不休,“是為了我?” “試一下?!壁w鳴雁扯著襯衣邊往下拽,十足鄉下妹,“難道你沒打扮?!?/br> “我沒有,我都沒有化妝呢?!卑总缴颜f。 趙鳴驚詫抬臉,“為什么!”她的控訴都在眼睛里——難道我對你來說并不重要?難道我不值得你打扮! 意料之內的反應,白芙裳下一句臺詞已經準備好:“因為我擔心你把我的臉親花!” 反應兩秒,趙鳴雁頗感到無語地望向她。 白芙裳扶著她肩膀笑不停,清清嗓子,手握拳假裝舉了話筒送到她面前,“采訪一下,什么心情?!?/br> “哪種心情?!壁w鳴雁面無表情。 她們的游戲還在繼續,白芙裳歪頭想想,“第三種心情?!?/br> 第一種是無可奈何,順水推舟再稍帶點享受;第三種是強人所難,別有情趣。 趙鳴雁沉吟幾秒,“其實我是第二種?!?/br> “第二種是哪一種?”白芙裳明知故問。 她總是羞于說愛,這種情形下更難宣之于口。低垂的睫毛隨起伏的氣息緩緩扇動兩下,她往前一步,學她,躬身偏頭在她唇角落下輕輕一吻。 “是這種?!壁w鳴雁轉過身去,臉對著門說。 第 37 章 我還怕你不要我呢 大風天, 郊外的墓園,碑前一束火紅的玫瑰,顏色血一樣的深沉、濃稠, 凝聚分別這許多年日日月月的等待和思念。 下午三點, 日頭最是毒辣,寂寂墓園中,唯有蟲鳥陪伴茫茫滯魄。 “你會感到寂寞嗎?”趙鳴雁啟唇, 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覺得這時候應該哭一哭, 卻不太流得出眼淚, 時間逐漸將她打磨得堅硬而冷酷。 身材微胖的中年銷售頂著烈日小跑到她面前,“刻碑的師傅說晚點能過來, 墓碑上有什么要寫的,太太可以抄一份給我,您要沒時間過來看, 咱們可以留個聯系方式, 到時候我給您拍張照片?!?/br> “不要叫我太太?!壁w鳴雁沒什么表情的臉轉向他,“我不是什么太太?!?/br> “???”銷售愣了下, 同時腦袋中瘋狂搜索恰當稱謂, 他張嘴,舌尖抵在下牙僵了好一會兒, 才斟酌著:“那老板您看, 明天有沒有時間過來看, 今天要等的話, 估計得挺晚?!?/br> “我可以等?!壁w鳴雁抬步走下石階, “他什么來, 什么時候刻好,我什么時候走?!?/br> 銷售快步跟上, 連聲應好,褲兜里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我現在就催他,我讓他快點來?!?/br> 平地樹蔭下的石桌邊,昆妲和江飲同時起身,趙鳴雁落座,從隨身的皮包里取出墨鏡戴上,面朝山巔,“我要在這里等刻墓碑的師傅來,你們可以先回去,自己手機上叫車?!?/br> “回哪里?”江飲問。 “隨便你們?!壁w鳴雁音色毫無起伏。 江飲和昆妲對視一眼,昆妲輕輕搖頭,江飲說:“我們可以留在這里陪你?!?/br> 趙鳴雁沒說話,算是默認。 氣氛低沉,三伏天的大太陽也無法穿透的晦霧,昆妲和江飲蹲到石桌后的花壇邊上,很默契用手機進行交流。 江飲:[我媽好像心情不太好。] [顯而易見。]昆妲回復。 手機提示音太大了,兩人對視一眼,再次默契靜音。 江飲說:[白姨在的時候,有沒有跟你提過我mama。] 昆妲說:[我們很少提起以前的事。] 江飲攥著手機,有點不知道怎么回。她眼睛盯著屏幕,感覺有點發酸,熄屏,兩條胳膊半抱著膝蓋,下巴枕上去,看mama倔強挺直的后背。 這個角度很難察覺到她的佝僂,她用墨鏡遮住眼睛,不想要人看見她的脆弱。 “我們去附近走一走吧?!崩ユ氖_上跳下來,拍拍褶皺的裙邊。 江飲一條腿伸直,踩在地面,另一條腿緊跟著,站實了,她沖著mama背影說:“我們不走遠,就周圍轉轉?!?/br> 銷售走了,說是去大門口接人。趙鳴雁沒說話,像是想事情入了神,她身后兩個年輕女孩對視一眼,前后腳走開。 墓園很大,四周山丘,中間平底,像一只碗。穿行間,看大理石碑面上鐫刻的姓名和生辰祭日,放眼,一隊隊一列列,如此龐大的數量,卻如此空寂、沉默。 五歲的兒童、十七歲的少女、二十五歲的男青年…… 三十三歲,或已做了mama;四十八歲,又是誰的父親;合葬位的老夫妻,另一半墓碑只刻了個名字,還沒刷漆,碑前有一束新鮮的白菊花,還有瓶沒開封的二鍋頭。 他們的親人都經歷了同樣的悲傷。 江飲有點走不動了,站到路邊一棵大槐樹的樹蔭下。昆妲來到她身邊,以沉默相伴。 她們對視一眼,想說點什么,同時張口,又同時閉攏嘴巴。她們不約而同朝著來時路看去,趙鳴雁摘了墨鏡,兩手撐額伏在桌面上抽泣,雙肩劇烈顫抖。 心臟的跳動沉重而緩慢,血液像是凝固了,她們頗感到無力地蹲到地上,被這巨大的沉默擊中,也如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