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總之, 她現在沒有愛情可享受,所以渴望。 那我呢?趙鳴雁問自己。 人吃飽了, 睡踏實了,兜里有錢花了心才會落到實處,白芙裳是聰明人, 她給了她賺取面包的途徑, 才來提醒她,你或許也可以跟我聊聊愛情。 然后, 是床上那只綠絨絨的小怪獸毛公仔, 翻個身,趙鳴雁把它摟在懷里, 白芙裳送給她這樣一件孩子的禮物, 又獻給她那樣一個孩子的吻, 是否也是種暗示呢? 翌日晨起, 趙鳴雁給昆妲收拾房間時, 在桌面上發現小半瓶喝剩的芒果汁, 她把玻璃瓶收來洗干凈,突發奇想去花園剪了朵那叫佛什么什么的花插進瓶子里, 趁著白芙裳洗漱,偷偷把花放在她的床頭柜上。 早飯時,除了昆姝,家里所有人都聚到餐桌邊,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白芙裳莫名一句:“我收到了?!?/br> 劉姨和廚師各端著碗吃飯,沒言語,趙鳴雁輕輕“嗯”了聲,昆妲湊熱鬧,問收到什么啦。 白芙裳回答她,也是回答趙鳴雁:“小玫瑰?!?/br> 那叫佛什么什么的月季花跟玫瑰大致相像,卻不能真正代替玫瑰,但她接受了,稱它為小玫瑰。 昆妲歪著腦袋嘀咕,“什么是小玫瑰呀——” “小玫瑰就是小玫瑰,是心上人送的小玫瑰?!卑总缴咽种更c一下她鼻尖。 此后,白芙裳的床頭柜上,總有一朵新鮮的小玫瑰,養在芒果汁玻璃瓶里,從早陪伴她到晚。 白芙裳開始留意家里的垃圾桶,她想知道前一天被替換下來的小玫瑰去了哪里,她想把它們撿回收集制作成干花。愛情即使枯萎褪色也依舊存在。 但很遺憾,始終沒有找到。 直到某日,白芙裳留意到趙鳴雁喝水的那只大茶壺。 800ml的塑料大茶壺,被洗凈了黃褐的茶漬,瓶中漂浮一朵火紅的佛羅倫薩。 傍晚時分,趙鳴雁剛拿著大水管給滿園子的花澆過水,旋開水壺蓋子,正噸噸狂飲。 白芙裳揮舞著雙手朝她跑過去,往她面前一蹦。 她嚇一跳,水灑出來,順著下巴躺到衣領里,細長的脖頸小片濕漉,夕陽下晶亮。 白芙裳臉上是小女孩那種“抓到你了”的驕傲表情,手指頭用力點,“好啊,我說那些換下來的小玫瑰都去了哪里,原來是被你撿來泡水喝!” 袖子擦過下巴和脖頸,趙鳴雁抿著嘴唇笑。 “你笑什么??!”白芙裳腿邁開,再次站到她面前。 茶壺遞過去,趙鳴雁說:“你試試?!?/br> 白芙裳盯著瓶口,“你想跟我接吻?” 趙鳴雁“啊”一聲,不明白,白芙裳手指連戳她肩窩,“難道你不懂,什么叫間接接吻!” “我確實不懂?!壁w鳴雁說:“我鄉下來的?!?/br> “那我現在教你,你看好?!卑总缴褤屵^她水壺,仰頭灌了兩口水,嘴唇用力抿在瓶口,隨后把唇印處轉到她面前。 趙鳴雁手背掩唇偏過臉笑。 “快點!”白芙裳催促。 四處張望一陣,趙鳴雁就著她的手,稍彎下腰,嘴唇輕輕含住瓶口處淡粉的唇印,“叭”一聲。 城里人的間接接吻,她學得很快。 暖橙夕光下她的臉半明半暗,輪廓深刻,那雙多情的眼睛是倒映著晚霞的一汪深湖。 蜻蜓和蝴蝶四處尋找枝葉歇息,蟬還在叫,剛澆過水的花園濕漉晶亮,蒸騰出植物特有的草木香氣。 白芙裳雙手捧著水杯,趙鳴雁站在她半步開外,她們視線凝聚在瓶口那片小粉紅。 “我沒收了?!卑总缴雅踔畨乇3衷咀藙?,木頭人成精似的挪動著僵硬的四肢往回走。 快走出花園,身后一聲喊: “欸!” 白芙裳回過頭。 趙鳴雁站在一大片盛開的月季、繡球和百合里沖她揮手,“到晚上就別喝了,泡一天了?!?/br> “呸!誰喝你喝剩的水!小保姆,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卑总缴芽觳脚苓M房子里。 趙鳴雁“哦”一聲。 蜻蜓落在她身邊一株抹茶色百合細長的葉片上,聽劉姨說,它的品種名叫作“童年”。 每一種花都有它們自己的名字,區別于同一大類不同花色的名字。 那株爬滿院墻原本叫佛什么什么的紅色月季花,在鳳凰路八號,在她們之間,又有了區別于其他佛什么什么花的名字。 它叫小玫瑰。 佛羅倫薩已經是很勤花的品種,一年兩到三季開花,但到深冬時節,氣溫下降,花朵也日漸稀少。 就快要無花可送,白芙裳心里憋著壞——小保姆,這下看你怎么辦! 趙鳴雁不慌不忙,生活照舊。劉姨早就離開了,現在家里只有她一個阿姨,她包攬除燒飯和接孩子上下學的所有家事,每天生活快樂而充實。 就快要放寒假,再過半年,女兒就可以接到身邊來了。 終于,十二月下旬的某天,最后一朵小玫瑰被泡進大茶壺,白芙裳頭天晚上就在琢磨怎么找趙鳴雁的麻煩。 這一晚她連覺都沒怎么睡,床上翻來覆去攤煎餅,快天亮才朦朦睡著。 醒來時,她隱隱約約聽見窗外在枝頭歌唱的鳥兒,身子倏地彈起,抓起床頭鬧鐘。 也是這時候,她怔住了。 床頭柜上還放著那只芒果汁玻璃瓶,瓶里還是插了一朵小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