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怎么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昆妲雙膝觸地,曾經眾星拱月的千金大小姐如路邊一條搖尾乞憐的狗,“小水……不對,江姐,給口飯吃吧,三天沒吃飯了……” “松開手!”江飲往后掙。 她抱得更緊,“是我,我是昆妲,你不記得了?我是昆妲??!” “我知道你是昆妲!”江飲彎腰摳她手指,“你起來,站起來!” “江姐、江姐,我是來投奔你的……”昆妲哭叫著,“給口飯吃吧?!?/br> 她聲嘶力竭、涕淚橫流,地上摔打得滿身泥灰,哪里還有半分從前模樣。 年少時刻骨銘心愛過,也恨過,午夜夢回時痛哭過,面對昔日愛人,江飲雙目赤紅,忍了又忍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滾”。 摳開她的手,扔她在地上,她又死皮賴臉貼上來,跪坐在人鞋面,雙臂抱住人大腿不松,全無形象哭嚷著:“我是昆妲!我是昆妲!你別不認我啊……” 爽文里的經典打臉場面出現了,面對這樣的昆妲,江飲卻只覺心痛。 雙拳攥拳,蓄了滿身的力,卻在她一聲聲哀泣中被抽干。 心臟像一張被捏得皺皺巴巴的紙,小心鋪平,每道泛黃的褶皺里,都寫滿與她的回憶。 是你啊,昆妲。 好久不見。 第 2 章 偷貓糧的小浣熊 隔壁門響,走出個挎竹籃的白發老太太,狐疑將對面兩名年輕女性上下打量。 江飲手背橫擦過鼻梁,稍掩飾尷尬,隨即摸出鑰匙開門。昆妲還掛在她大腿上,沒臉沒皮沖那老太太露出個笑模樣。 “顯眼?!崩咸止揪?,輕飄飄一記白眼飛來,邁著小碎步從她們身邊走過,一階一階慢吞吞下樓。 門開,江飲攆狗似腳尖輕踢了下昆妲,“進去?!?/br> 昆妲騰地起身,胡亂抹去臉上淚,“你愿意收留我?” 老太太站在樓道拐角伸長了脖子,江飲回頭看了眼,壓低音量,“趕緊,少廢話?!?/br> 昆妲歡天喜地進了門。 門鎖“咔噠”一聲,江飲手握住門把,習慣性推拉兩下,門關嚴實,鄰居老太太探究的視線被阻隔在外。 昆妲佝著肩站在江飲面前,“要換鞋嗎?” 江飲彎腰從鞋柜里給她拿了雙拖鞋扔到地上,沒等腰伸直,人已經颶風似刮到客廳。 昆妲順手撈了茶幾上的小面包就往嘴里塞,江飲表情復雜地看她,她大口填食,cao了桌上玻璃杯,里頭剩的小半杯水也不管干不干凈,仰脖就往嘴里灌。 江飲換了鞋,慢慢踱到她面前,她吃完了小面包,一抹嘴,“還有嗎?” 江飲沒好氣,“你要飯來的?” “對哇?!崩ユЮ碇睔鈮?,給江飲一個‘剛才在門外不是已經說好的了’的表情。 原木茶幾上吃食掃蕩完畢,不等人招呼,她又忙活上,茶幾柜、五斗柜、電視柜,逐一拉開。 姿態極其猥瑣,兩爪前伸,抽屜里刨,像只偷貓糧的小浣熊。 江飲不愛吃零食,家里也不常備,小面包還是趙鳴雁上個星期來給她拿的,讓她晚上餓了墊肚子。 在昆家做保姆的那幾年,趙鳴雁攢了不少錢,離開昆家后她帶著江飲學做生意,從擺地攤、開小推車,到現在儷川經營著五六家火鍋店。 前陣子江飲說想弄點高雅有氛圍的,cbd的寫字樓堆里又加盟了家咖啡店。 生意剛起步,江飲一人租了距咖啡店兩個地鐵站外的老破小,也是躲老媽和外婆念叨。 昆妲一無所獲,又進廚房,冰箱里看。 江飲也不愛做飯,嫌麻煩,忙活一小時,吃飯五分鐘,她覺得劃不來,平時要么外頭吃要么回趙鳴雁那蹭。 冰箱里兩包火鍋底料和幾罐聽裝啤酒,還有一盒生雞蛋,沒有現成能進嘴的。昆妲灰溜溜出來,也是不解,“你家怎么一點吃的也沒有?” 江飲看著她。 她變了,也沒變,還是一如既往自來熟。 …… 準確來說,江飲到昆家的時候還不滿十三歲,她生日在冬天。 她自出生起便隨外婆一道住在山里,沒見過外公,爸爸四歲那年在工地出事故死了,mama常年在外務工,母女倆每隔兩三年才能見一次面。 去儷川的火車上,mama向她交待了許多: ——“出來讀書了,就要好好讀,mama好不容易為你求來的,千萬要珍惜,這是你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br> ——“住在別人家里,就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搞清楚誰是主人,誰是賞我們飯碗的人?!?/br> ——“從今往后,你就是她的小跟班小書童了,只要跟她搞好關系,以后上學都不愁。她雖然刁蠻些,心眼卻是不壞的?!?/br> ——“她們家人都不壞,愿意讓你來,也是給她找個玩伴的意思,以后不管是在住的地方,還是學校,都好好相處,多讓著她……” 小書童千里迢迢來了,昆妲自然高興,原本的外出機會擱置,跟隨母女二人去了后院的保姆房。 江飲在衛生間洗澡,趙鳴雁教她使用淋浴設備,昆妲伸個腦袋在門口看。 花灑可調節檔位,趙鳴雁遞給江飲讓她自己試,江飲接過,手指嘗試扳動,不防蓮蓬頭猛地擊出一股強勁水流,直朝著她臉蛋打來。 她手忙腳亂左右胡扳,水流更大,花灑軟管扭成一條蛇,狹小衛生間內頓時水花飛濺如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