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有一日夜里,永陽宮中只點著一兩盞昏黃模糊的燈燭,司徒文泰正要睡下,門外傳來響聲,司徒云昭出現在內室門口,手中端著一個木盒,“臣參見陛下?!?/br> 司徒文泰嚇了一跳,不悅道:“宮門都下鑰了,你怎么進來的?”從今年伊始,司徒云昭設計將太尉一職加身,趁自己不備,勢力竟已扎根,朝堂混亂,又出了端王的事情,自己焦頭爛額,一時也不知從哪里開始拔除,司徒云昭雖然從來沒有逾越臣子本分,可是卻令他倍感威脅。 “臣深夜造訪,必是有急事向陛下稟報?!?/br> 司徒文泰從床榻上起身,不耐煩地穿上龍靴下了地,坐在了書桌前,“這么晚了,也不通傳,有何事?” 彼時司徒云昭已經成長了不少,從一個易碎的纖瘦少女,變得勁瘦挺拔如松,能撐起合身的紫色王服,五官完全長開了,美艷的臉上多了些英氣、陰鷙,像是蛇蝎美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拿捏得恰到好處,完全叫人看不透。 “回陛下,端王司徒文佳已于子時一刻斬首了?!?/br> “放肆!”司徒文泰當即變了臉色,重重地拍桌,站起身來指著司徒云昭,“朕還沒有下令,端王是皇親國戚,沒有朕的最后圣旨,你們竟敢自作主張?” 司徒云昭語氣平靜地勸告,“陛下節哀。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刑部審訊的端王罪狀,共十二款六條。這是端王臨行刑前留下的遺言,請我們一定要轉交陛下,請陛下過目?!?/br> 這些年端王所作所為,他也清楚,倒也不想再看什么罪狀,所以司徒文泰直接接過了木盒,一邊打開一邊不耐煩地問,“什么遺言?” “啊——??!” 木盒打開了,里面擺著的,赫然是血淋淋的,司徒文佳的項上人頭,皮膚已經泛了蒼白,他的嘴巴大張著;眼睛還睜著,像是死不瞑目,司徒文泰驚聲叫喊,一下摔倒在了地上,顫抖著雙腿,用手撐著身子向后退,魂不附體,驚恐萬狀,手中的木盒也掉了,司徒文佳的人頭滾到了朱紅的地毯上,散發著血腥腐臭的氣味。 “來人……來人——”司徒文泰抓著床榻的邊緣,像溺水瀕死的人,大口喘著氣,嘴里卻叫不出聲來。 司徒云昭的臉一半隱在黑暗里,如鬼魅駭人,“陛下怕什么?你看,端王臨死前還在叫皇兄,只可惜,還沒有說出口,那一刻就已經人頭落地了,所以這遺言,臣務必要給陛下看看,以撫慰端王的在天之靈,否則,端王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br> “你——你,你竟敢……” “對了,誰說陛下沒有下旨?”司徒云昭笑了笑,從寬大的袍袖里抽出明黃色的圣旨,撿緊要的念道:“端王罪行累累,削官奪爵,處斬首,抄沒家產,全府十五歲以上的兒女皆斬首,其余妻族、妾族攜其年歲不足的兒女廢為庶人,永世不得進都城。臣,只是奉皇命行事。今夜,這只是第一步?!?/br> 上面的確明明白白蓋著皇帝玉璽,司徒文泰第一次自眼中升起無限的恐懼。 第二日端王府便按照圣旨,被斬首、廢庶人,抄沒家產,這些年來,端王貪污受賄無數,良田千頃,家中的桌椅竟是金銀打造。百姓痛恨端王已久,見端王落得如此下場,心中大快,恨不得舉國歡慶。端王黨羽,端王的妻妾母家統統受了牽連,有的被罷官,有的被降職貶黜。那夜過后,司徒文泰便大病了一場,纏綿病榻了一月有余,都不曾上朝,身體徹底垮了下來,大齊百年來從未出過王爺被斬首誅滅全族的事情,旁人只當是皇帝一直寵信的堂弟有謀逆之心,而皇帝又不得不辦,一時無法接受而病入膏肓。 太子年幼,皇長子不在朝中,司徒云昭身為郡王兼太尉,順理成章地監管朝政,軍事,穩固根基,也開始著手清理朝堂,罷黜庸臣昏官,安插親信,僅僅趁司徒文泰生病的一月有余,朝堂又開始煥發生機,恢復清明,同時,她的手也開始從朝堂伸向內宮,首個便是御醫院,其次便是皇帝身邊侍候的宮人,由此,司徒文泰的身體狀況越發惡劣,再無復原的可能。 皇帝病倒了,端王被梟首示眾,全家落得如此下場,沒有了皇帝和端王作保護傘,一個月里,其他稍有與端王相勾結的諸王也陸續被捕入獄,罪行或大或小,百姓不知曉其中緣由,但諸王見此情形,多少心中能夠覺察到一些,立刻想法設法向家中求助。諸王家中妻女紛紛到平南王府前跪伏一地求情,接連幾個日夜都不肯走。 這段故事開始和司徒清瀟的回憶慢慢重合。 司徒云昭下朝回府,停了玉t輦,見諸王妃攜了幾個世子郡主還跪在府前,茯苓道:“屬下無能,三天了,王妃們無論如何都不肯走。實在堅持不住了,回府歇息一個時辰,又繼續回來跪著,看來不見到主上,她們是不會走的?!?/br> 司徒云昭翻了翻手上的奏折,彼時的司徒云昭不過二十歲,紫色的衣袍終于換成了獨一無二的深緋色的王服,歷經了大風大浪令她氣質沉淀得更加內斂,連自己眼中的陰鷙都藏進那雙桃花眼中,滴水不漏。 她下了車輦,王妃們見了她都紛紛過來,言一些求情之語,有的言辭懇切,求情之間還伴隨著哭哭啼啼。 司徒云昭卻被跪在地上的一個小姑娘吸引了目光。小姑娘不過四五歲,瞪著水晶葡萄般的黑眼睛,跪在那里,臉上充滿好奇,似乎根本不明白大人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