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主?!?/br> 回憶戛然而止。 “公主,給您盛了碗紅豆湯,您晚上都沒吃什么?!?/br> 貼身侍女蘇葉端著托盤進來,盤中放著一只小小的玉碗。 蘇葉小心翼翼地開口,“公主,陳都尉來了,在正殿候著呢,她說,有事要與您匯報?!?/br> 陳都尉與公主相識多年,始終在為公主做事,想必有要事要與公主商議,且是女子,應該并無大礙,便將人放了進來。 “告訴她本宮歇下了,有事后日在宮里說,入夜之后,無論是誰都不可放進府里,若再私自放人,違者杖責?!?/br> “是,公主?!?/br> 蘇葉戰戰兢兢退下了。 司徒清瀟用精致的玉勺舀起一勺紅豆湯送入口中,甜糯可口,卻沒什么胃口,草草幾口之后,便叫人撤了下去,又凈了口。 半晌,用掌風滅了燈,躺在榻上,在黑暗中望著帷帳頂牡丹紋。 又想起今日她那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其實是這兩年時常能見到的,總是要人相隔甚遠,去猜她的想法。 罷了,不過童年寥寥數面,發生了那種事,莫非還能強求她將自己依舊當作一個jiejie看待么?還是企盼和她再擁有一些那童年兩個稚兒之間的友情? 簡直是癡人說夢。 雖同姓司徒,可并無血緣關系,剝去宗親的外衣,大抵僅僅是兩個陌生人,或是政敵,罷了。 平南王府。 檀木書房中燈燭搖曳,司徒云昭靠在檀木椅上,手中捧著一卷竹簡,是前朝留下的古籍,卻沒有看進去半個字。 “主上?!?/br> 司徒云昭扶了扶額角,有些頭痛。 “叫他進來?!?/br> “是,主上?!?/br> 司徒云昭伸出袍袖中的纖纖皓腕,放在桌上,白皙纖瘦,青紫色的筋脈隱在其中錯落。 一年過不惑的男子,名張寅提著醫箱進來,語氣含著一絲幽怨,“主上可要懸絲?” 上回,張寅宮中有事無法脫身,再加司徒云昭一向身體康健,便派了自己御醫院的愛徒張汶來請脈,其實小徒弟亦跟著自己學醫四年有余,醫術尚佳,自己有心鍛煉她,否則也不會放心她單獨而來。 小姑娘年方十七,長得眉清目秀,第一次為平南王請脈,緊張害羞,恰好司徒云昭那日心情不錯,便起了逗弄人家的心思,要她懸絲診脈。 張汶雖醫術尚可,但懸絲診脈要求高明的醫術與經驗,小姑娘診不出,有些尷尬,又恐受到平南王的怒氣與師父的責難,急得臉頰通紅。 原來還記著自己欺負他愛徒的事兒呢。 司徒云昭眼尾揚了揚,有些愉悅,一本正經道,“今日不必了,本王只是有些不喜陌生人搭本王的脈?!?/br> 簡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張寅口是心非,“主上說的是?!?/br> “你何時收了個徒弟?本王怎么從未聽你提過?!?/br> “幾年前了,有一回,下官上山采藥,偏巧遇上了這個小姑娘,她那時才十二歲,穿得破破爛爛,還受了傷。一問才知,她父母早亡,來都城尋親也尋不見,下官見她可憐,便收她在身邊作個助手,起初抄抄方子配配藥,沒成想她對醫學還頗有些天賦,下官便將她收為徒弟了?!?/br> 張寅說著,拿出脈枕,墊在司徒云昭的手腕之下,搭脈片刻。 “主上依舊玉體康健,一切都好。不過主上近日是否又常噩夢纏身了?” “嗯?!?/br> “心口痛也時常發作么?” “嗯?!?/br> 見她接連兩次應了,張寅斟酌著勸解,“主上,下官能醫病卻不能醫心,下官為主上請脈多年,主上身體少有病痛,但心中郁結卻久久不散,每到冬日,越近年關便越加劇,郁結過重之時便引發心口劇痛,循環往復,長此以往,心病必然會導致身病,主上如此年輕,還請主上盡量開懷,不要如此自苦?!?/br> “本王知道了?!?/br> 司徒云昭收回手,理了理袍袖,卷翹的長長睫羽垂下,眼尾的紅暈更深了些。 片刻后,抬起眼睛,恢復了往日神色。 “皇帝近日身體狀況如何?” “回主上,陛下是內癥發作,幾乎已到彌留之際,照此下去,不過半月?!?/br> “宮里人知道了么?” “主上放心,絕無一人可知?!?/br> 張寅身為御醫院統領院判,早已在司徒云昭陣營中多年。司徒云昭早已覺察皇帝身體每況愈下,早在年初時便將御醫院籠絡的籠絡,撤換的撤換,一朝皇帝病倒,不得平南王命令,御醫院不敢透露皇帝病情,整個御醫院欺上瞞下,診脈時含糊其辭,宮中朝中竟無一人可知皇帝真實情況究竟如何,唯有靠眼t觀與揣測。 “上回皇帝咳血,你開了什么藥?” “都是些溫養滋補的藥,于陛下身體無害亦對病癥無益,只是虛耗時間,至多減輕一些痛楚。下官未請示主上,不敢擅自行動,還請主上明示?!?/br> “最快幾日?” “三日內。只需換一味藥,加大些劑量,不出三日便可咽氣,且神不知鬼不覺,決計無人能覺察出來。若是不用此法,繼續用現下無害無益藥滋補著,橫豎也出不了十五日?!?/br> 是拖著,還是解決了他,只待平南王一聲令下。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清冷嬌顏。 像是深思許久,片刻,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