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桉：“哦?！?/br>
    直至桌上的屏亮起，時桉才點了掛斷。

    鐘嚴劃開手機，“換過號碼？”

    時桉：“沒有，我初中就用這號?！?/br>
    這串數字和當年完全不同，就意味著，以前的號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見對方沒反應，時桉不敢動，怯生生問：“鐘老師，我能走了嗎？心電圖還等著我做?！?/br>
    鐘嚴的臉色好似有雷電預警，“這么喜歡做心電圖？”

    時桉不尷不尬，“還行吧?！?/br>
    “正好，三個區包括走廊的床位都歸你?！辩妵姥凵衲軞⑷?，“做不完，別回家?！?/br>
    時桉：“……”

    我惹他了？

    至于這么狠？

    *

    陳曼和灰頭土臉的時桉擦肩，回到辦公室，看到了他59分的試卷，“小時同學不賴呀?！?/br>
    鐘嚴的視線從病房轉回，帶著未消盡的火氣，“你對不及格有什么誤解？”

    “你出的題，沒交白卷就不錯了?！标惵绷怂谎?，“教科書沒講過，都是些偏門左道，難為人?！?/br>
    “什么叫偏門左道？哪個不是真實病例？”鐘嚴毫不留情，“指望患者按照教科書生??？還是等他犯了錯誤，讓我背鍋？”

    鐘嚴破天荒主動帶人，陳曼還以為會特別照顧，現在看來，不像照顧，到像有仇。

    “你說的都對，是至理箴言行了吧?！标惵酆迷嚲磉€給他，“但張主任的話，你是半句沒放心里去。第一天就這樣，真想把人嚇跑？”

    “你要是不想帶了，就給我?！标惵高^玻璃窗，找到忙碌的背影，“我倒覺得他是個好苗子，而且，怪可愛的?！?/br>
    鐘嚴沒理，轉頭到病房外。

    和七年前相比，他長高不少，黃發依舊顯白，右耳多了枚黑色耳釘，不粘人了。

    變了，好像也沒變。

    還是小時候可愛。

    *

    如果把門診比作打仗，急診科就是前線。

    除去分診臺，最混亂的就數病房區。本該寬敞的空間滿滿當當，走廊塞滿加床，監護儀、除顫儀、透析機只能放在凳子上。

    時桉抱著心電圖儀，穿過雜亂無章的走廊。

    護工坐在床邊打哈欠，隔壁床夾雜著患者的哀嚎和家屬的哭泣。

    這里的醫生護士都是工作狂，基本沒放松的時間，走路大多靠跑。

    偶爾有家屬來詢問情況，他們手上寫著，腦子里忙著，還要語速飛快地解決問題。

    測量心電圖并非復雜cao作，做一個大概三到五分鐘。整個病區有一百多名患者，外加些喜歡聊天的家屬，時間難免拖長。

    好在時桉享受這個過程，除去極個別難對付的情況，大部分患者和家屬都很和善。學醫七年，時桉頭一回聽人叫“醫生”、“大夫”聽到滿足。

    時桉貢獻了午飯時間，終于在下班前完成任務。

    他把報告單分好類，興沖沖回到辦公室，“鐘老師，我弄完了?！?/br>
    鐘嚴用一天時間接受時桉不記得他、并留假號碼騙他的事實，但只要看到人，仍然十分窩火。

    鐘嚴翻了兩頁，“這么多摞一起，我知道是誰？”

    時桉指著右下角，“我寫床號了?！?/br>
    “沒人教過你，床號會變？”

    時桉接過心電圖單，在床位邊重新寫下患者的姓名、性別、年齡和病癥，像默書似的，麻利熟練。

    填寫完畢，時桉合上筆帽，新交到鐘嚴手上，“好了?！?/br>
    “什么時候記的？”

    “床腳都寫著呢，我做心電圖時順便瞟了眼，再和他們聊聊天就記住了?！睍r桉有點小驕傲，“我記憶力還行，記住的基本不會忘?！?/br>
    “不、會、忘？”鐘嚴捏皺報告單，暗火蹭蹭往上翻，“誰讓你只做了十二導聯心電圖的？”

    時桉愣住，不然呢？

    常規都是這個啊。

    鐘嚴：“心臟疾病患者，尤其是心梗，要做十八導聯?！?/br>
    時桉大腦高速運轉，從久遠的記憶里找到了這個詞。學校一筆帶過，沒展開講。在臨床上，除了心胸外科，其他科室也很少研究。

    而此時，時桉被要求部分重做。但現在不是做的問題，而是他根本不會做。

    時桉不敢問鐘嚴，只能請求其他醫生伸出援手。好在除了鐘嚴，大都人美心善。

    十八導聯心電圖也不復雜，只需讓病人翻身側身躺，在十二導聯的基礎上，把心臟背面的電位也測一遍。

    交班時間，陳曼在分診臺碰到了繃著臉的鐘嚴。

    她塞了塊軟糖，語氣漫不經心，“自從鐘主任帶了學生，我們的學生集體減負?！?/br>
    心電圖是急診規培的第一課，理論上，應由所有規培生共同完成。

    “鐘主任真有心機，把自己的學生教得這么好，等著給你長臉呢？”

    “聽說小時記住了全區患者基本情況？真有你的風范?！辈碌剿粫?，陳曼繼續，“他為了搞清楚十八導聯，就差把保安也問了，怎么就不問你？”

    鐘嚴知道她是故意，冷冰冰道：“你很閑？”

    “等著值夜班呢?！标惵烟羌堖蓤F，“但你怎么不走，很閑還是當勞模？”

    距離鐘嚴下班，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鐘嚴看表，草草算人數，“你跟他說先回去，明天再做?！?/br>
    “你自己怎么不去？”陳曼自問自答，“行，當好人的事除了鐘主任，誰不喜歡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