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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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王的名聲不大好,在宮中時不尊重先生,課業一塌湖涂,堪稱是不學無術。 出宮后,他喜歡和惡少們廝混,按照某位貴人的說法,這便是天生的下流人。 但為了那個位置,他依舊敢去拼一拼。 鄭遠東頷首,“大王豪邁,不過,越王的阿娘乃是皇后?!?/br> “本王不挑食?!本赐跤质切ξ哪?。 這態度和混不吝和惡少并無區別。 鄭遠東起身,突然問道:“前日聯絡,老夫本以為大王要么第二日便來,要么便不會來……” 敬王雙手撐在身后,身體后仰,懶洋洋的道:“本王也想做個富貴閑人,可越王登基,楊松成定然會想法子除掉本王,解除后患。為了保命,本王也得搏一搏?!?/br> “大王睿智?!编嵾h東贊道。 “可你呢?”敬王盯著鄭遠東,“鄭侍郎為何襄助本王?” “老夫在兵部多年,一直不得寸進。偶有機會,總是會被世家門閥,或是權貴子弟搶先。若是越王繼位,老夫此生再無機會?!?/br> 晚些,敬王背著手,在小巷子里熘達著。 走過早些時候他看的枯黃藤蔓那里時,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干枯的藤蔓,很是好奇,“此刻看似死寂沉沉,為何到了春季便綠意盎然呢?” 微冷的春風吹過,藤蔓上的枯葉簌簌作響。 “老狗將我當做是狗養著,我若是死了,他定然不會落一滴淚。他落不落淚我不在乎,可我在乎阿娘會傷心?!?/br> “他現在就想讓老三接班,我偏生不如他的意。弄死了老三,我倒要看看他會如何?!?/br> “整個長安城的人都把我看做是一條狗?!?/br> “等我進了那個地方,倒要看看那些往日嘲笑我的人,看不起我的人會如何。等我坐上了那個位置,倒要看看,那些人該如何!” 敬王拍拍藤蔓,看看了巷子盡頭一眼,“鄭遠東的話,老子一個字都不信!” …… “敬王的話,老夫一句都不信?!?/br> 小酒肆里,鄭遠東愜意的品著酒。 呯! 趙三福手中的瓷杯崩碎,他沉著臉,“老鄭,你這是什么意思?” 嗯? 鄭遠東抬眸。 “你把大王置于何地?” 二人有過約定,支持孝敬皇帝的子嗣登基。 “其一,老夫沒興趣輔左這么一個看似無賴,實則心思多的比九竅還多一竅的家伙。其二……” 鄭遠東輕啜一口酒水,苦澀的道:“秦王統領北地,攻伐犀利。你覺著,二位大王還有機會?” 趙三福漲紅著臉,“總得要傾力試試!” “三福,你這是執拗?!编嵾h東搖頭,“若是天下大局變動不大,那么咱們發動宮變還有一線可能。當下,長安大軍回師,宮中半月前就開始戒備森嚴了。咱們如何突襲?” “我有路子進宮!”趙三福的眼中多了血絲。 一個人傾力了許久的事業突然被告知沒戲了,那種感覺很難言喻。 “老夫最近發現,宮中有些修為了得的內侍進出頻繁。你,不是對手!”鄭遠東壓壓手,示意他坐下。 “若是不成,我便刺殺偽帝!”趙三福拿起酒壺就喝。 鄭遠東微不可查的搖搖頭,“他若是輕易就被人刺殺了,楊松成何須如此忌憚這個女婿?” “那你說我等當如何?”趙三福放下酒壺,喘息著問道。 “弄死越王!” …… 越王的名聲越發的好了。 避開了第一批蹭熱度從龍的蠢貨,他這才漸漸恢復了正常的出行。 進宮探望一下皇帝,皇帝看著這個正當年的兒子,再看看自己勒緊玉帶也壓不住的肚腩,心中的嫉妒油然而生。 當年,朕也曾如此生氣勃勃??! “……那些學生頗有些潛心學問的,做出來的文章孩兒看了,有些可取之處?!?/br> 越王介紹著自己明日要去的書院的情況。 韓石頭知曉,這是越王在隱晦報備:阿耶,我只是去探討學問,并無拉攏誰的心思。 皇帝漫不經心的問道:“可去看過你二兄?” 呃! 衛王不是被楊松成列為必殺對象了嗎? 越王笑容不變,“孩兒準備晚些便去?!?/br> “去吧!” 皇帝毫不掩飾自己沒興趣和他繼續談話的意思。 越王恍若未覺,笑吟吟的多坐了一會兒,這才告退。 但凡換個母親和外祖,皇帝能令人把他丟出去,下次別想再進梨園。 離開了這里,越王去了鏡臺。 “趙三福呢?” 迎接他的辛全恭謹的道:“趙御史出去辦事了?!?/br> “真是勤勞王事?!?/br> 越王微笑問道:“本王記得你,辛全?!?/br> 辛全微微露出了些受寵若驚的神色,“正是臣?!?/br> “聽聞你的身子不好?” “是?!?/br> “好好休養?!?/br> 到了鏡臺的大牢,辛全令人開門。 “大王慢些!” 辛全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越王卻輕輕蹙眉。 他本想悄然看看衛王的狀態,可這一下全廢了。 到了衛王的牢房前,越王發現自己多慮了。 他的二兄正在打鐵。 模擬打鐵。 打的如癡如醉。 越王看了辛全一眼,辛全點頭,表示衛王一直如此,把鏡臺的牢房當做是了自家的黃家鐵匠鋪。 “臣,告退?!毙寥卸Y,“周圍不會有一人?!?/br> 越王頷首,他的隨從神色矜持,“老夫在,但凡誰想在周圍窺探,難逃老夫五感?!?/br> “二兄!”越王走過去。 衛王沒抬頭,“滾!” 越王笑吟吟的道:“阿耶令我來看看你?!?/br> “可是外面局勢不妙了?”衛王右手舞動,仿佛真握著一只鐵錘。 他的左手作勢,像是夾著坯子。隨著右手的舞動,左手仿佛跟著受力震動,跟著微微變動。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隨從看的嘆為觀止。 這內息用太精妙了。 “二哥依舊這般敏銳?!痹酵跽f道:“石逆依舊勢如破竹,估摸著不久就要兵臨建州了?!?/br> “北面呢?” “二哥是擔心淑妃和妻兒吧!”越王突然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心思來,“據聞到了桃縣后,淑妃每日還得自己挎著竹籃出門買菜?!?/br> 衛王抬頭看了他一眼,“阿娘在娘家時,最喜清晨挎著竹籃去買菜。她說,清晨的菜蔬透著靈氣?!?/br> 那時候淑妃會給還是孩子的衛王說外祖家的情況,以及江南的風土人情。 一碟豆子,一碗黃酒,外祖便能在小酒肆里蹲半日,圖的便是那種氣氛。 石板街,下雨要小心濕滑。 細雨中,炊煙便和雨霧交融在一起。 而這個時候,他的阿娘便挎著竹籃,跑到小酒肆找到外祖要錢買菜。 外祖會額外多給一文錢,讓她去買好吃的。然后抓一把煮豆子給她,讓她趕緊去。 這些都是父女之間的小秘密。 呃! 越王干笑道:“你那婆娘倒是厲害,竟然又開了家鐵匠鋪?!?/br> “她這是在等著本王!” 衛王終于停止了動手,右手和左手各自cao作,像是把器物擱下。 “可還有話?” 越王點頭,“天下亂了,南北都有逆賊,二兄覺著,這個天下會走向何方?” 衛王盤膝坐下,雄壯的身軀給越王帶來的壓迫感這才消散了些。 “阿耶昏聵,但畢竟老了。你繼位之后,楊松成身后無數勢力跟著吃飯,你準備給什么報酬?錢財?他們不喜歡,田地,早已沒了。那么還有什么?” 衛王冷冷的道:“唯有權力。別說什么世家門閥不謀反,當初咱們家便是謀反?!?/br> “陳國彼時已經覆滅了?!痹酵鯙樽孀谵q解。 “當時江南還有帝王后裔稱帝,若是忠心,盡可接了來?!?/br> 衛王譏誚的道:“陳國時的史家尚有頭可斷,筆不能亂的膽略。到了大唐,為了粉飾自家的大義名分,硬生生把那位皇室后裔說成是假的。史家的骨頭,在大唐便斷了?!?/br> 越王嘆息,“二兄,面對當下這個局面,說實話,我無法想象阿耶為何能坐得住?!?/br> “江山只是他的玩器罷了,在死之前,只要自己還是帝王至尊,他就心滿意足了。至于身后,他死之后,哪管天下板蕩?!?/br> “我也不虛言,以前太子之位令我頗為動心,可此刻,我卻覺著那是個火坑,太子便蹲在上面,被炙烤著?!?/br> “什么時候阿耶駕崩,太子便會掉進坑底?!?/br> “被活活燒死!” 越王幽幽的道:“想來,這不是阿耶的本意?!?/br> “他的本意是制衡,為了制衡楊松成,他抬舉了異族人石忠唐。為了制衡,他和北疆軍民勢若水火……”衛王冷笑道。 “結果,石忠唐謀反。楊逆起兵南下,北疆軍民幾乎無人反對。他這制衡手段玩的……” “玩火自焚!” …… “……那賈老六偷了東西,從后門逃出來,本是放在門邊,準備用來攔截主人的木板突然倒下來,當場把他砸暈,被主人擒獲,毒打一頓后送官?!?/br> 一個惡少在說著最新的消息,“這叫做什么?那話怎么說來著?” 酒肆里坐了六個惡少,其中一人說道:“點火燒**,自家害自家?!?/br> 眾人不禁狂笑。 “哎!” 眾人聞聲回頭,見是敬王,都起身行禮。 敬王斯斯文文的拱手,眾人詫異,有人問道:“大王怎地這般斯文?” “明日本王要跟著三兄去書院讀書?!?/br> …… 敬王苦于被人說不學無術,便去求越王。越王隨口說明日去書院,敬王嘆息,說那些學問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他們。 越王正想著營造一個友愛兄弟的人設,就讓他跟著自己去書院熏陶一番。 …… “明日?!?/br> 小酒肆里,鄭遠東第一次露出了猙獰之色,“弄死越王,楊松成與偽帝之間的矛盾便再無遮掩。殺起來,兩翁婿殺個血流成河,讓所謂的千年潁川楊氏淪為史冊中的幾行字,且遺臭萬年!” …… 書院是私人開的。 這里不但教書育人,也時常舉辦一些活動,交流學問。 越王今日早早就來了。 “見過大王?!?/br> 書院院長帶著人來迎接。 越王帶著那等‘禮賢下士’的微笑被簇擁著進去。 敬王被忽略了,卻滿不在乎,好奇的打量著一路上的建筑。 今日的辯難場所設在大堂,越王一到,眾人都跟了進去。 果然,右邊有個大花瓶。 這得什么花才能裝進去? 食人花? 敬王笑嘻嘻的從邊上走過,手一閃,短刀滑入了花瓶中。 悄無聲息。 毫無煙火氣。 就算是教授他偷盜之術的老牌惡少見了也得贊一句:大王好天分! 敬王隨即進去。 越王被簇擁在中間,微笑著說些什么。 “多說些?!本赐跣ξ牡?。與此同時,他也在想,那人會怎么取刀呢?伸手進去太顯眼??蛇€能有什么辦法? 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子從遠處走來。 他微微低著頭,像是焦急的模樣。 路過大花瓶時,他擺手一拍,大花瓶飛上了半空,緩緩反轉。 短刀從倒懸的瓶口中落了出來。 男子接住短刀,反手握著,就沖了進去。 就像是一個迫切想見到越王的學生。 “……孤以為,學問學問,不但學,還得要學以致用?!?/br> 這話是含蓄暗示:該出仕了,別擔心,本王會罩著你等。 書院師生聽的如癡如醉。 趙東平暗嘆,心想果然是名利動人心,先前這些看似高潔的名士,此刻都面目可憎。 隨行的兩個老人突然挑眉。 刀光在人群中閃動。 “保護大王!” 一個老人迎了上去。 雙方只是一個照面,刺客小腹挨了一腿,張嘴噴出了一口血。 而沒預料到對方會不閃躲的老人被一刀割斷了半片脖頸,接著被一腳踹飛,直沖越王。 呯! 第二個老人一掌拍開同伴還在噴血的尸骸,隨即短刀來襲。 老人咆孝著揮拳。 刀光崩裂,血光也跟著閃爍。 老人的拳頭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呯! 直至此刻,外面的大花瓶才落地。 刺客直奔越王。 一拳。 老人身形閃動,擋在前方。 雙方交換了一拳。 老人心煩欲嘔,刺客再度吐了一口血,這時外面有人在長嘯,聲若奔雷,越來越快。 這是好手在瘋狂趕來。 刺客毫不猶豫的扔出了手中僅存的刀柄,隨即身形直沖而起。 轟! 屋頂被他撞開了一個洞,隨即刺客消失。 刀柄撞在了越王的鼻子上。 卡察! 原先高挺的鼻梁,此刻卻歪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