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4章 我當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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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州。 初夏時節,處處看著都是生機勃勃的模樣。牛羊漫不經心的在吃著青草,牧羊人騎馬在后面懶洋洋的跟隨著。 農人三五成群,扛著鋤頭,大聲說著話。 “這唐人其實也不錯!” “是??!先前還說會屠城,屠個屁,那位秦國公親切著呢!噓寒問暖,聽聞有百姓家孩子重病,便把那位北疆第一名醫請來。哎!王老五家的孩子可好了?” “可不是好了!王老五兩口子激動的跪下給秦國公叩首,可人哪要這個,說你繳納賦稅,我提供庇護,天經地義。官府與百姓之間有一份無形的契約,北遼官府便是丟了這份契約,故而被百姓唾棄?!?/br> “這話說的老夫琢磨了許久才明白。以往咱們哪敢問官府要什么庇護?大棍子打不死你!這位秦國公卻當著那些文武官員的面說,你等的俸祿,皆來自于這些百姓的辛勤勞作。誰虐民,誰便是在欺凌自己的衣食父母。老天不報,他來報!” “嘖嘖!這位國公說話,真是說到了老夫的心坎上了?!?/br> “是??!所以秦國公招募小吏,老夫便去表兄家,讓那讀過的侄兒趕緊去。這樣的好人,不多嘍!不抓住機會,以后得把腸子悔青了?!?/br> “是??!是個好人!” “秦國公說了,今年努力耕種,明年能申領什么種子錢,說是沒利息?!?/br> “老夫知曉,農人辛苦,可積蓄卻少。家里孩子多的,或是有人病了,到了開春,家里連種子錢都湊不齊。秦國公便令各地官府查實,放貸給這類百姓,不收利息,只管等收成了之后還回去就是了?!?/br> 這時前面有幾個男子牽著馬緩緩而來,看到農人們后,為首的年輕男子拱手笑道:“諸位老丈,我剛從鄉下歸來,這不,聽聞咱們倉州歸了北疆,也不知那位秦國公如何?!?/br> 老農們回禮,為首的老農杵著鋤頭說道:“是個好人呢!” “好人?”年輕人笑道,“可我怎地聽聞他是在裝好人呢?” 老農說道:“這人活著,誰不是在裝呢?” 身后的老農說道:“可不是,在家和娘子裝,和孩子裝,出門和鄰居裝?!?/br> 前面的老農說道:“裝不打緊,要緊的是,他是裝著對咱們好,還是壞。好,是一直好,還是眼下好。他若是能對咱們一直好,誰敢說他裝,老夫便拎著鋤頭去刨他家的祖墳!” 年輕人訕訕一笑,“那這以后就歸了北疆,可還安心?” “安心,安心!” “就不怕大遼打回來?” “怕個屁?。⒗限r咳嗽一聲,吐了一口痰,“有秦國公在呢!國公可是天上的星宿下 凡,身邊跟著天兵天將,凡人哪里打得過他老人家?” “大遼不來則以,來了,估摸著也少不得一頓毒打,回頭秦國公殺到寧興去,把大長公主搶了回來,每日暖被子,豈不快哉!” 呵呵! 年輕人笑了笑,拱手,“如此,便不耽誤諸位了?!?/br> “走了走了!趕緊種地去!” “是??!莫要誤了農活。秦國公說了,今年開始,咱們倉州一體照著北疆的賦稅繳納,誰敢朝賦稅伸手,他老人家沒二話,在路邊為他豎根桿子?!?/br> “趕緊走!” 農人們笑呵呵的走了。 年輕人便是楊玄,身邊的韓紀笑道:“國公一番施為,這些百姓都歸心了?!?/br> “人的天性便是趨強離弱,若是北遼強大,我再如何施為也收不了他們的心。如今北遼衰微北疆強大,這便是大勢。大勢之下,聰明人都會放棄掙扎,跟隨著大潮而動?!?/br> “若是能令百姓忠心耿耿,那可是不得了?!崩腺\說道。 “也不是不能?!睏钚恐R緩緩而行,“關鍵是一體?!?/br> “一體?”老賊聽不懂。 “一家人!”楊玄說道:“從帝王到百姓,都是一家人?!?/br> “呃!”老賊撓撓頭,“他們是一家,百姓是另一家?!?/br> “所以,最大的問題便在此處了?!睏钚锌牡溃骸澳憧?,咱們都是一樣的膚色,可對?” 老賊第一次注意觀察人的膚色,“是??!微黃?!?/br> “最早的時候,咱們就是一個部族。老祖宗們蓽路藍縷,為咱們打下了今日的局面。如今雖說分了帝王將相,農人工匠,可說起來,都是老祖宗的后裔?!?/br> “可血脈早就稀疏了?!表n紀嘆道。 “不,還在!” 楊玄說道:“血脈會稀疏,但刻在骨子里的那些東西還在!” “是什么東西?” “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是遠親不如近鄰。是義之所在,義無反顧。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是上下齊心,山岳可移。是民貴君輕” 楊玄說道:“那些血脈都化為了這些,我們都尊奉著這些東西過日子,做事。這是什么?這是老祖宗對這個世間的認知。我們都有一個認知,這便是一家子!” “若是能上下一心,這個大唐誰能敵?”韓紀只是想想,不禁悠然神往。 但凡中原上下一心,就從未輸過。 老祖宗們留下的文化太燦爛了,鐫刻在了每個人的骨子里。當機會來臨時,每個人都跟著老祖宗的交代往前大步行走。 不要小看民諺或是警句,這些便是文化。 是這個民族的根! 遠親不如近鄰,一句話就闡釋和指導了鄰里之間如何相處。 鄰里之間的關系融洽了,大環境也就融洽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一句話就闡釋了如何在困境中奮進。 韓紀越想越妙。 “國公!” 楊國公在路邊歇息,幾個錦衣衛正在稟告。 “江州那邊有些動靜,只是他們的斥候最近幾日很是兇悍,拼死也不肯讓咱們靠近,故而查探不到?!?/br> “盡力打探?!?/br> “是!” 楊玄在琢磨著此事,心想江州能出什么事,難道是赫連春要御駕親征? 這時機可不怎么好。 北疆軍剛和赫連督大戰一場,損失不小,且將士疲憊。 一旦御駕親征,按照赫連春的尿性,少說得有二十萬人馬吧! “娘的!皇叔,你可別瘋??!” 赫連春若是來個破釜沉舟,此刻的楊玄還真不能正面扛。 所以他才拼命的拉攏民心,若是寧興大軍來襲,才能少些后顧之憂。 回到城中,有官員在等候。 “三州如今在擴軍斥候攔截頗為犀利?!?/br> “三州本就不算富庶,林駿這是要竭澤而漁??!” 楊玄搖頭。 “那位是個聰明人,可再聰明的人,面對大勢也只能焦頭爛額?。㈨n紀笑道:“國公,其實咱們什么都不用做,就看著他鬧騰。人馬越多,吃的越多。等三州的糧食吃完了,他唯有主動進攻一條路,到時候以逸待勞,反手可滅?!?/br> “莫要小覷了林駿?。钚偝赃^輕敵的虧,差點就被赫連督給挖坑埋了。 “國公!” 赫連燕進來了,看著面色嚴肅。 “何事?” 楊玄拿著水杯,愜意問道。 赫連燕說道:“下面的兄弟冒險越過江州,打探到了一個消息?!?,她看著楊玄,眸色復雜,“皇叔.赫連春,去了!” 楊玄拿著水杯的手凝固在胸前。 “確實?” “有商人從寧興出來,說城中戒嚴三日,處處都是白色。那一夜還聽 到了鐘聲?!?/br> 楊玄緩緩喝了一口茶水,砸吧了一下嘴,“有些苦!” 皇叔竟然去了? 那個癡肥,看似憨實,實則狡黠的皇叔,他竟然去了??? 一瞬間,說不出的感覺讓楊玄不禁嘆息一聲。 “可惜了?!?/br> 按理,楊玄該感到高興,可他卻一點兒喜悅的情緒都生不起來。 當初在太平,在陳州時,他和赫連春還合作過。二者聯手,讓彼此度過了一段太平歲月。 他還幫過赫連春貪腐。 這些往事飛快在腦海中掠過,楊玄問道:“可知曉是如何去的?” “說是被戰報氣死的?!?/br> “蒼州之戰?” “是!” 娘的! 楊玄笑道:“我這里廝殺了一場,順帶還氣死了北遼皇帝,這史要如何寫?” 韓紀說道:“關鍵是看長安如何?!?/br> 長安會瘋! 楊玄突然樂呵了起來,“真想看看李泌的嘴臉??!” “國公?!迸醿€說道:“不知對面如何?!?/br> 是??! 江州如何,若是士氣低落,順勢拿下豈不更好? “查探!” 楊玄隨即去了軍中,慰問將士。 消息來的很快。 錦衣衛的人拼死傳遞出消息。 “為此死了兩個兄弟!” 赫連榮看著有些傷感,因為其中一人是他看好的麾下。 “江州換將了,此次來的是連江王赫連通?!?/br> “赫連通?"楊玄卻沒聽聞過此人的名字。 “在赫連峰登基前,赫連通乃是宗室頭號大將,威名赫赫。赫連峰登基后.此人善猜忌,不能容人,故而赫連通急流勇退,回家釣魚?!?/br> “回家釣魚?” “他在家中挖了個池子,養了不少魚。每日披著蓑衣垂釣?!?/br> 我怎么想到了姜太公呢? 楊玄摸摸下巴,“誰能把他請出來?” 赫連榮默然。 楊玄莞爾,“長陵?” “是!”赫連榮說道:“新君年幼?!卑藲q的新君也想不到請赫連通出山。 “長陵??!” 楊玄負手看著北方,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那個娘們,下次見面,我非得收拾她!” 赫連榮輕聲道:“赫連春駕崩前交代,讓大長公主.垂簾!” 艸! 長陵垂簾? 楊玄愣了一下,然后抬頭望天。 “狗曰的赫連春!” 赫連榮苦笑,“誰說不是呢!” 孩他媽如今是大遼的執掌者.赫連春微笑看著楊玄,“子泰,要不,你把他們娘倆都殺了吧!” 赫連春當然不會奢望楊玄會因為長陵垂簾就停下北進的腳步,但長陵卻是北遼對楊玄了解最為深刻的人。 長陵知曉楊玄在虎視眈眈,故而剛執政,就請出了宗室大將赫連通坐鎮江州。 楊玄仿佛看到了當初的那個女人,仰頭看著自己,笑道:“子泰,可還行嗎?” 楊國公看著北方,干咳一聲。 “孩他娘,我當然行!” 如今楊家家大業大,周寧每日的事兒不少。 起床,伺候爺三吃了早飯.現在楊玄不在,就是盯著阿梁吃了早飯,看著老二吃的天一半地一半,然后板著臉,說些不許頑皮的話,就得去理事。 出去就聽到里面傳來了阿梁的歡呼,“劍客,富貴,我們走!” 我那么可怕嗎? 周寧摸摸臉,記得上次子泰還說我就差腦后有光圈了。 這話什么意思? 慈祥吧! 隨即她去了前院,家中的男女管事齊集。 “夫人,長安那邊經??ㄗ≡蹅兊呢浳?,說了也無濟于事?!币粋€管事愁眉苦臉的道。 “可曾沒收?”周寧問道,眉間多了冷意。 說到這個,管事就得意了起來,“小人去要貨他們就用什么有違禁物來搪塞,小人怒了,就說不要了,那邊又低頭,說最多十日就能放出來。小人一琢磨,這些人欺軟怕硬,這是怕國公呢!” 楊老板如今的勢頭越來越好,不怕你現在鬧得歡,就怕以后拉清單??! 下面的胥吏們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 一個女管事說道:“皇帝與楊松成一聯手,周氏的日子就不好過?!?/br> 男管事剛才長安歸來,聞言笑道:“你可不知曉,雖說兩家打壓周氏,可卻不敢下死手?!?/br> 另一個管事說道:“當初國公可以馬踏楊氏,明日,國公便能滅了楊氏滿門。楊松成以前敢動手,那是因為國公還得蟄伏。若此次國公北征獲勝……楊松成怕是要顫栗了。別說對周氏下狠手,他得仔細琢磨琢磨,國公以后會如何收拾楊氏!” “說來,戰報也該來了吧?” 議事結束,周寧回了后院。 “夫人,前面傳話,說戰報就在這兩日?!惫艽竽镎f道。 “知道了?!?/br> 周寧進了自己的房,然后,呆住了。 初夏的風從身后吹進了房中,那些散落一地的紙屑到處飛。 硯臺落在地上成了兩半,地板上墨汁到處都是 “誰干的?”周寧看到自己剛弄到手的醫術孤本竟然少了一半,邊緣那利齒撕咬的痕跡是如此熟悉,不禁渾身顫抖。 夫人,氣壞了! “阿梁!” 在楊家女主人的咆哮聲中,阿梁鬼鬼祟祟的帶著兩個愛寵出了家門,卻不知身后悄然跟著幾個虬龍衛。 “阿娘定然會發怒,到時候收拾我們,去尋阿耶救命!” “大郎君!” 家中傳來仆婦的喊聲。 “快跑!” 阿梁帶著兩個愛寵撒腿就跑。 還沒跑出巷子,他就聽到了歡呼聲。 “萬勝!” “國公威武!” 阿梁看到巷子口賣胡餅的婦人站起來,沖著巷子外行禮,一臉歡喜。 他沖出巷子。 “阿梁!” 父親就站在不遠處,風塵仆仆的含笑看著他。 “阿耶!” 什么擔心都忘卻了,阿梁飛奔過去,被父親抱了起來。 他看到街上都是人,節度使府的官吏們也都出來了。 所有人都在沖著父親和自己歡呼。 “國公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