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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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向仁呢?” 金澤回到了潭州。 “路上遇到斥候,他說想跟著去立功?!?/br> 赫連榮明白了,“寧興那位需要一個毫無瑕疵,英勇無畏的兒子,老夫正想著等他歸來后,令他去絞殺那些不聽話的部族。如此,也不錯?!?/br> 金澤坐下,“那位會把自己的感激化為舉薦,隨后,皇太叔那里定然對使君的印象大為改觀?!?/br> “其實,老夫不喜這等鉆營?!焙者B榮苦笑,“當年老夫覺著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夠了,上官自然會獎罰分明。 等老夫撞的滿頭包后,才知曉,上官也是人,也喜歡被人吹捧,喜歡收錢,喜歡美人兒……不鉆營,不討好上官,上官憑什么幫你?” 金澤笑道:“這也是一等磨礪,所謂磨圓了性子,指的便是這個。此人還是要示好,所以老夫以為,等他歸來之后,繼續令他去絞殺那些部族,禮多人不怪嘛!” 赫連榮淡淡的道:“其實,金向仁這里只是錦上添花。那人是得用,可也僅僅是得用?!?/br> 金澤心中一凜,“使君難道還有別的法子?” 赫連榮點頭,“皇太叔去寧興后,還未曾上位,老夫就遣人送了些吃食去他的幽禁地?!?/br> 金澤不禁狂喜,接著心中一凜,心想這事兒使君可沒給老夫說過。 但越是不說,就越說明赫連榮的手段和城府高深莫測,這是好事兒。 “使君可曾與皇太叔聯絡上?” “一直在聯絡,上次,皇太叔讓老夫令人去奉州拉一些礦石回來,名目是老夫從奉州弄回來的?!?/br> 赫連榮看著他,“明白了?” 使君和皇叔一直聯絡,卻秘而不宣,這份謹慎和心機……金澤明白了,“當初皇太叔被猜忌,給自己留了后手?!?/br> “潭州沒有鐵礦,若是寧興翻臉,斷了錢糧不打緊,可斷了鐵器,那就要命了!” 金澤點頭,“那些礦石可到了?” “就在這幾日,到時候你去接應。注意,要掩人耳目,萬萬不可讓別人聯想到皇太叔。否則,便是弄巧成拙?!?/br> “老夫知曉?!苯饾捎行g喜的道,“和皇太叔拉上關系,恕老夫直言,以后,便是從龍之臣??!” 從龍,歷來都是越早越好。 登基后,帝王論功行賞,老人最為豐厚。 赫連榮淡淡的道:“老夫只是為了一展抱負!” 可,誰不是呢? 畢竟,做官只是為了錢財的,那只是少數。 咱們難道就不能一邊為官做事,一邊求財? 一物兩用才是為官的至高境界??! …… 第三日。 “使君!” 正在理事的赫連榮抬頭。 “何事?” 來人說道:“外面來了幾個軍士,狼狽不堪,說是什么被劫了?!?/br> 赫連榮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捂額道:“叫來?!?/br> 一個軍士被帶進來,看著狼狽不堪,甲衣不見了,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的。 軍士跪下嚎哭。 “使君,礦石,沒了?!?/br> “說清楚?!焙者B榮覺得心跳的厲害。 “咱們一路運送礦石回來,就在三日前的夜里,突然遇襲?!?/br> “誰?” “恍惚間,聽到有人喊什么人頭狂魔?!?/br> “王老二!” “是!” 赫連榮起身,“來人?!?/br> 一個小吏進來,欠身。 “令蕭曼延出動,追殺!” “是?!?/br> 金澤來了,聞訊也為之震驚。 “這……莫非是有意的?” “若是有意,就該在遠離潭州時動手,如此,還能從容把礦石拉回去?!焙者B榮苦笑道:“楊狗得知此事,定然會出手。 趕緊令人去寧興告知皇太叔,越快越好。否則等楊狗把消息傳出去,皇叔,就被動了?!?/br> 赫連峰會愕然,心想,老東西,你當年竟然背著朕弄下了這等基業? 忠心呢? 當初信誓旦旦的忠心呢? 哪去了? 皇室父子猜忌是常事,何況一個皇太叔。 金澤說道:“皇太叔定然會惱怒非常。使君,此刻,那個人就要緊了。善待金向仁,那人自然會為使君說話?!?/br> 赫連榮點頭,“等他回來,老夫請他飲酒?!?/br> 請一個權貴子弟飲酒,對于赫連榮而言就是一種羞辱。 等啊等! 幾日后。 “人呢?”赫連榮問道。 “應當是去了臨安吧!”金澤說道。 “也差不多該回來了?!焙者B榮說道。 就算是去臨安,也只是一次快速行動。一路疾馳,壓根不敢滯留。否則惱羞成怒的楊狗會把他們追殺成渣渣。 “使君,來了個唐人,說是陳州楊狗的使者?!?/br> “鐵礦石之事!”金澤變色。 赫連榮深吸一口氣,“楊狗必然是想挾老夫?!?/br> 金澤冥思苦想,“他想要挾什么?俘虜?咱們手中沒有。尸骸的話,早就被獸類啃沒了。要不,就是錢糧?” 赫連榮點頭,“楊狗定然知曉大遼可能會南征,錢糧此刻最為緊要。如此,晚些你我當好生籌謀?!?/br> “是?!?/br> 赫連榮揚聲,“請了使者來?!?/br> 使者是個小吏。 他昂首挺胸走進來,行禮。 “楊使君遣你來作甚?” 使者說道:“使君令我來,其一是感謝赫連使君?!?/br> “哦!”赫連榮微笑,“感謝老夫什么?” “陳州最近缺鐵礦,赫連使君卻雙手奉上了巨量礦石,為我陳州解了燃眉之急,使君令我來,致謝?!?/br> 使者躬身,鄭重致謝。 金澤臉頰微顫??戳撕者B榮一眼,見使君神色平靜,心中不禁大贊。 “可還有事?”赫連榮平靜問道。 使者點頭,“使君令我來,想和赫連使君做一筆交易?!?/br> “哦!說說?!?/br> 赫連榮微笑。 仿佛自己就是個商人。 使者說道:“上次交換的那人,叫做金向仁的,是使君看重的人吧?” “這……”金澤一怔。 赫連榮點頭,坦然道:“沒錯?!?/br> 使者笑道:“好教赫連使君得知,這走都走了吧!那位金郎君竟然自己又回去了。 還說什么……在陳州修路好,那些看守說話又好聽,里面的人才好多,他舍不得走?!?/br> 赫連榮微笑道:“開價吧!” “五十萬錢!” “這是敲詐!”金澤憤怒。 使者微笑,“使君說了,潭州可以不要,陳州卻求賢若渴??!這等心系陳州修路大業的俘虜,自然該廣為人知,最好,讓寧興的貴人們也知曉才好?!?/br> 此次抓到金向仁后,無需拷打,此人就把自己的底細和赫連榮對自己的那點兒心思吐的干干凈凈的。 楊玄不蠢,自然要利用一把。 赫連榮擺擺手,“給他!” 使者愕然,“赫連使君不擔心給了錢,俘虜卻不還回來?” “楊玄這點氣度還是有的,去吧!” 使者告退。 金澤出去安排,隨后急匆匆的回來。 “使君,老夫剛問過,長生他們遇到了王老二?!?/br> “王老二不是長生的對手?!边@一點,赫連榮確定無疑。 “那王老二身邊還有個女人,兇悍無比……” “誰?” “那女人耍的一手好戒尺,有人說,便是玄學司業,安紫雨?!苯饾煽嘈?,“此人在玄學據聞僅次于寧雅韻,楊狗竟然派了她來……” 兩個老陰比,楊狗更勝一籌。 “他也想到了此事?!焙者B榮問道:“他們想查探什么?” “就是殺人?!?/br> “那么,便是報復!” 金澤嘆息,“金向仁不是大問題,五十萬錢,想來那邊也愿意補償給咱們。奉州鐵礦才是大事,此事若是處置不好,皇太叔就被動了?!?/br> 皇太叔被動,必然會遷怒赫連榮。 所以,馬屁許多時候也不好拍,弄不好就會拍到馬屁股上。 他憤怒。 你尷尬! 赫連榮說道:“陳州傳話的速度比不過快馬傳遞消息快。這邊快馬趕去寧興,皇太叔提前得了消息,可從容解除隱患?!?/br> “那他一番感謝……” 赫連榮抬頭微笑,“只是為了激怒老夫罷了?!?/br> 金澤笑道:“楊狗卻不知使君的胸襟……” 赫連榮微笑道:“這一切,就像是天意。那王老二,那個好殺的蠢貨,沒想到竟是個福將。非戰之罪,老夫……好恨!” 噗! 一口血就噴在了案幾上。 …… 寧興。 長陵坐在窗前,左手握著一卷書,右手托腮,肘部擱在案幾上。左臉被窗外的光照著,看著格外嬌嫩。 “公主?!?/br> 一個侍女進來,福身,起身道:“陛下召見?!?/br> 長陵放下書卷,緩緩抬頭,“可說了何事?” 侍女搖頭,“那內侍沒說,管事給了好處,他才說……不知?!?/br> 侍女不忿的道:“不知就不知,卻趁機訛錢?!?/br> 詹娟進來,“你這話卻錯了。一句不知,就值當給他的那些好處?!?/br> 她走過來,“公主,更衣吧!” “嗯!” 長陵起身去了后面。 兩個侍女來服侍她更衣。 輕解羅裳,詹娟贊道:“公主的肌膚,嬌嫩若凝脂,也不知以后會便宜了誰?!?/br> 長陵不知怎地,腦海里浮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月色下,男人微微低頭看著他,輕聲吟誦,“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br> 也不知子泰可曾收到了我的書信。 長陵換了衣裙,被簇擁著出去。 馬夫陳秋在等著。 上次中毒,雖說死里逃生,但陳秋卻瘦了許多,面色有些病態的紅。 “公主?!?/br> “嗯!” 長陵上馬,隨即遠去。 到了宮門外,有內侍在等候,“公主請跟著奴婢來?!?/br> 赫連峰正在殿外散步,聽到腳步聲,回身笑道:“長陵來了?” “父親?!遍L陵福身。 “陪著朕走走?!?/br>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圍著大殿緩緩而行。 “最近你在府中作甚?” “看書?!?/br> “少看,看多了書,固然增長見識,可若是心神不夠堅定,便會被書中的描述帶偏了性情?!?/br> “是!不過,不看書,看什么呢?” 赫連峰嘆息,“寧興的年輕俊彥朕都找了出來,難道你都看不上?” 長陵搖頭,平靜的道:“一群為了美貌和富貴而發狂的人,不值一提?!?/br> “誰不是如此呢?”赫連峰覺得女兒有些偏激了。 “有人就不是?!?/br> 赫連峰淡淡的道:“楊玄?” 公主看上楊玄的事兒,都傳到了皇帝的耳中。 “不是?!?/br> 赫連峰回身。 長陵看著他,神色平靜。 恍若一潭死水。 赫連峰搖搖頭,“對了,有人彈劾柳鄉,說他當初貪腐?!?/br> “哦!多年前的事也翻了出來,這是要想做什么呢?”長陵伸手把飄在眼前的一縷秀發拂到耳后。 赫連峰說道:“朕,最狠貪腐!” 稍晚,長陵告辭。 剛到家,柳鄉求見。 “公主,貪腐之事發生在十余年前,早已不為人知。能將此事翻找出來的,唯有陛下,或是林雅那邊?!?/br> “害怕了?”長陵看著他。 “臣……是,臣怕了?!绷l苦笑,“當初所犯之錯,令臣悔恨不已。多年了,臣早已改了,可……” “回家歇息?!?/br> “公主?!绷l緩緩跪下。 長陵拿起書卷,“我說了,回家歇息!” 柳鄉起身告退。 到了公主府外,隨從哽咽道:“阿郎,剛傳來消息,幾名御史彈劾阿郎貪腐?!?/br> “老夫休矣!” 御史出手,他無所遁逃……柳鄉回身看著公主府緩緩關閉的側面,老淚縱橫,“公主不肯出手,老夫……罷了!” 這番話被傳到了后院。 詹娟稟告:“數名御史出手彈劾柳鄉?!?/br> “既然證據確鑿,那便動手,彈劾什么?” 長陵看著書卷,“父親這是想告訴我,我所擁有的一切,都得在他的許可之下。他想讓我的人死,那么必然不能生?!?/br> 詹娟心中一顫,“公主……” 長陵翻了一頁書,開口。 “我沒答應?!?/br> 詹娟:“公主,這是陛下給的機會??!” 皇帝允許長陵涉政,這是近些年來罕見的寵愛。 “父親需要幫手,他需要有人制衡皇太叔,制衡林雅等人??伤麉s不放心那些人執掌太多權力,想來想去,唯有我這個厭惡爭斗的女兒能用。于是,便順水推舟。 他若是想讓我做傀儡,我寧可在家看書,讓他另外尋人去!” 詹雅惋惜的道:“可惜柳鄉了?!?/br> 長陵蹙眉,“我只是讓他回家歇息!” 詹雅:“……” 長陵不再說話,詹雅悄然告退。 室內靜悄悄的,唯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良久,長陵合上書卷。 揉揉眉心。 “我以往是不喜和那些利欲熏心之輩爭斗??扇缃?,卻覺著收拾一群蠢貨格外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