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不由分說便把楊玄拖到了青樓外。

    “容我喘口氣?！睏钚吹搅烁谝粋€男子身后的趙三福，就尋個借口讓梁靖先進去?？傻人牒挖w三福對個眼色時，這貨卻目不斜視的往里走。

    一進去，梁靖就說道：“今日這里我包下了?！?/br>
    對于青樓而言，生意好的青樓最厭惡的便是什么包場。包場你能給多少？難道按照滿座來給錢？自然是不能的。

    更有一些人吝嗇的讓人無語，仗著身份和老鴇錙銖必爭。。

    老鴇剛送走一位白日那個啥的客人，聞言怒了，“今夜有貴人要來?！?/br>
    “誰？可有耶耶貴？”

    “你誰的耶耶？”

    老鴇大怒，她可是有背景的，誰特娘的敢占她便宜？

    她走下樓梯，一拍手，笑容頃刻間便堆了滿臉，“喲！奴說是誰，竟然是梁郎中?！?/br>
    梁靖冷著臉，“我可當得你耶耶？”

    老鴇笑道：“當得，當得！梁郎中若是愿意奴伺候，晚些奴便喊出來?！?/br>
    外面進來一人，“哎！白日宣那個啥，最易腎虛?！?/br>
    這不是壞老娘的買賣嗎？

    老鴇剛想大怒，就被梁靖推開，接著她見梁靖走過去，笑的格外的親切。

    “子泰腰不得力？為兄幫你推！”

    這人是……老鴇不知眼前這個衣裳皺巴巴，頭發亂糟糟的年輕人是誰，但見到梁靖如此態度，就再度喲了一聲。

    “這是哪家的郎君，好貴氣?！?/br>
    楊玄搖頭，示意梁靖別吭氣。

    若是被周寧知曉自己來青樓總是不好的。

    菜鳥為了心上人，對自己的要求總是格外的高。

    等菜鳥變成老鳥后，就仰望著那些家中大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大佬們艷羨不已。

    老鴇見梁靖果然閉嘴，心中不禁一凜。

    據聞宮中皇帝如今別的女人都不睡，專寵貴妃，連皇后都成了陪襯。而梁靖也跟著水漲船高，有消息說今年之內梁靖就會升遷。

    娘哎！

    這升遷的也太快了些吧。

    梁靖也因此紅得發紫，哪怕是高官權貴，除非是對頭，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可這位當紅炸辣子雞，此刻卻勾著這個邋遢年輕人的肩膀，說要幫他推屁股。

    女妓們蜂擁而出, 楊玄自然是不要的。

    “果真腰子不好？”梁靖嘲笑。

    “差不多吧?！睏钚倌＜偈降娜嗳嗪笱? “歌舞就好?！?/br>
    梁靖擺擺手, 老鴇心領神會的帶著女妓們出去。少頃，歌舞齊至。

    樂聲中，楊玄左右開弓, 梁靖看到他吃的狼吞虎咽，難免想到他最近受的苦。

    吃飽喝足, 楊玄愜意的喝了一口茶水, “宮中娘娘如何？”

    “那個賤人此次倒霉, 楊松成也被連帶，灰頭土臉。太子倒是聰明, 一言不發，否則哥哥我準備來一次狠的?！?/br>
    我信你的邪……楊玄笑道：“梁兄威勢不凡??！”

    “呵呵！”梁靖哈哈一笑。

    楊玄覺得不大對。

    他總覺得脊背有些發寒，但很輕微。

    女伎？

    他不露聲色的觀察了一下。

    舞蹈的女伎很賣力, 渾身是汗。

    樂師也很專心。

    梁靖喝著酒, 嘴角噙笑。

    那是誰？

    “子泰?！?/br>
    梁靖舉杯。

    飲了一杯酒后, 梁靖說道：“子泰可有志向？”

    志向？

    這多半是貴妃讓問的吧。

    志向是什么, 效忠貴妃娘娘？

    不對！

    這等事兒做比說好。

    我今日已堂堂正正的表達了對貴妃的忠心，那么他這時候問這個問題就顯得有些白癡。

    這是為何？

    百般考量只是一瞬。

    楊玄說道：“梁兄你是知曉我的, 我出身貧寒，當年在鄉下時，連豕rou都吃不上。后來到了長安, 得了娘娘庇護，這才有了今日?！?/br>
    梁靖含笑。

    看來沒說錯……楊玄繼續說道：“我此生最大的夢想便是回到元州老家, 養幾頭豕，喂幾只雞。娶個勤快的娘子, 她每日織布，我每日下地勞作, 老了兒孫滿堂，這輩子便心滿意足了?！?/br>
    梁靖干咳一聲，“此事之后，陛下和娘娘自然要補償你，升遷只是等閑。此等話就別說了?！?/br>
    嘖！

    我一個農戶小子能說什么志向？說做宰相還是大將軍？對于梁氏兄妹來說，這等便是野心勃勃。

    如此，還是要堅定的低調。

    楊玄誠懇的道：“其實我在地方為官覺著很是辛苦, 每日和人打交道都得動心眼，諸事纏身。我在太平時，最想每日進山去狩獵，去種地。只要進了山, 或是下了地，我就覺著踏實，才覺著自己在活著?！?/br>
    梁靖看著他，良久苦笑，“你這還真是……胸無大志??！”

    “大志有何用？”楊玄笑道：“人就活數十年，輕松是過，勞碌也是過。小時候我最愛聽村里的老人們說些自己的經歷。說來說去就些所謂過往的輝煌，可有何用？最后還是一坯黃土。所以??！我覺著平平淡淡才是真?！?/br>
    “不說了不說了?！?/br>
    梁靖苦笑道：“再說下去，為兄就該出家了?！?/br>
    你不來試探就好。

    二人一頓酒喝完，楊玄起身。

    “梁兄不走？”

    梁靖搖頭，“為兄還有客人，你先回去。對了，你可想來長安就職？”

    楊玄毫不猶豫的搖頭，“來了長安麻煩多，皇后那些人會因謀劃失敗遷怒于我。我若是回來，會給娘娘惹麻煩?！?/br>
    “好兄弟！”

    梁靖真的感動了。

    等楊玄走后，梁靖干咳一聲，“進來吧?！?/br>
    隔壁傳來開門聲，接著一個婦人伴著一個少女進來。

    “如何？”梁靖問道。

    少女抬頭，長得頗有些姿容，她欲言又止。

    “大兄……”

    梁靖干脆不問她，問了婦人，“你覺著如何？”

    婦人嘆息，“大郎你說這少年有本事，得了娘娘看重?？煽粗厥且换厥?，他自己得把自己給擼起來吧。方才我和五娘子在隔壁聽了一耳朵，這人竟然一門心思想回元州鄉下種地喂豕?！?/br>
    梁靖淡淡的道：“這便是不愿意？”

    少女是他的族妹，今年春季來了長安，就想讓他們兄妹給看個好親事。

    婦人堆笑，“大郎，如今娘娘可是宮中第一人。咱們好歹是親戚，若是隨便給五娘子許個人，回頭我回老家那些人定然會問……給五娘子尋了個什么郎君？什么？竟然尋了個一心想回鄉下地方喂豕，想讓五娘子織布的少年？哎！咱們梁氏丟不起這個人吶！”

    梁靖看著她們母女，“不后悔？”

    婦人猶豫了一下，少女卻堅定點頭，“不悔?！?/br>
    婦人這才笑道：“麻煩大郎了?！?/br>
    梁靖擺擺手。

    等婦人和少女走后，梁靖幽幽道：“蠢貨！娘娘和我根基不深，若是那等野心勃勃之輩，只會把我們兄妹當做是踏腳石。子泰這等人才值得重用?！?/br>
    ……

    楊玄急匆匆的趕回了家中。

    許久沒人，家中灰塵積了不少。

    楊玄找出盆和布巾，從臥室開始清掃。

    清掃完畢，他坐在臺階上，愜意的道：“舒坦?！?/br>
    “小玄子?！?/br>
    “嗯！”

    “你不去尋周寧？”

    “明日吧?！?/br>
    “熱戀中的男女不該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我也想此刻便見到她?？晌胰羰谴丝倘チ?，事后有人知曉了今日之事就會琢磨……我才將出了刑部，接著和梁靖在青樓喝酒，隨后不是說在家歇息，或是去跑門路，而是去了國子監見她，那些人會如何想？”

    “覺得你和周寧曖昧，那有什么？”

    楊玄就像是剛到長安時那般靠在柱子上，雙手抱胸，“我和她畢竟沒過明路。她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便也罷了，我徑直請人去提親?？伤侵苁吓?，若是傳出閑話，多少人會戳她的脊梁骨？”

    綠燈長亮許久，“愛她，便為她考慮一切?！?/br>
    “非也?！?/br>
    “是什么？”

    “是喜歡?！?/br>
    “喜歡就是愛?！?/br>
    “你不懂，喜歡是喜歡，愛是愛?！?/br>
    “放屁，想我朱雀閱片無數，什么不懂？”

    “喜歡便是那種由衷的……見到她就會從心底迸發出那種歡喜來，連頭發絲都在歡喜。愛我沒感受到?！?/br>
    “嘁！”

    綠燈閃爍，就像是一個好奇的孩子。

    長安今日不安。

    但都和此刻的楊玄無關。

    一個人在家的好處就是隨意。

    家里還有糧食，但調味品什么都沒有，還得去買rou。

    “得，我去吃拉面?！?/br>
    時至今日，元州拉面越發的火爆了。

    朝中的爭斗和普羅大眾沒什么關系，所以當見到楊玄時，韓瑩不禁興奮的有些手足無措。

    “沒吃飯?！?/br>
    楊玄單獨一個房間。

    “奴這便去?！?/br>
    韓瑩急匆匆的下去。

    她進了廚房，趕走廚子，自己親自出手弄了一碗拉面。

    “好味道！”廚子嗅著味道，贊道；“娘子的手藝越發的好了?！?/br>
    有人說道：“只是一般人吃不著?！?/br>
    韓瑩要了木盤子，又親自切了一盤羊rou，外加一壺淡酒端出去。

    來吃拉面的都是老客，見到韓瑩端著盤子，就像是侍女般的送上去，就納悶了。

    “這是誰來了？”

    “哎！也該我一碗??！”有土豪舉手，“錢好說！”

    汪順看了一眼那條大狗。

    楊玄吃的很香。

    “我剛從刑部出來，有功。后續有傳言出來莫信?！?/br>
    韓瑩看著他，“是?！?/br>
    郎君越發的英武了，更多了些威嚴和從容，舉手投足間越發的讓人覺得……

    她低下頭，知曉自己終究是年歲大了。

    “郎君年輕就居高官，奴以為當小心才是?！?/br>
    這話有些冒昧，楊玄笑道：“怎地，還想勸諫一番？”

    韓瑩惶恐，欠身，“奴不敢?！?/br>
    楊玄說道：“只是玩笑。這話說的極好，居安思危，福禍相依，得意莫輕狂?！?/br>
    “你何時得意了？”

    門外有人問道。

    “三福！”

    門外的趙三福吸吸鼻子，“好味道，韓娘子，也給我做一碗如何？”

    韓瑩出去了。

    “子泰，此次可是北疆串聯，用你的事來給長安一擊？”

    趙三福坐在對面。

    “我不知道?！?/br>
    “那便是默認?！?/br>
    趙三福早就算清楚了，“我畢竟在北疆為斥候數年，清楚那些狗皮倒灶之事。北疆怕是早就不想忍了吧?！?/br>
    楊玄說道：“忍無可忍，自然無需再忍?！?/br>
    “是??！”

    “對了，宮中對此事如何看？”

    楊玄想知曉貴妃如今的情況。

    趙三福笑了笑，“這話你問別人還問不著?！?/br>
    他看看左右。

    楊玄搖頭，“左右都空著?！?/br>
    趙三福起身出去，晚些回來，“許多時候謹慎便是保命?！?/br>
    這貨怎么變得這般神經質了……楊玄笑道：“難道有些犯忌諱的話？”

    趙三福點頭，“越王在南疆上書陛下，說南疆甚好，以后選個地方作為自己的封地也不錯?！?/br>
    “嘖！”楊玄喝了一口淡酒，“這是準備做玄門子弟了？”

    玄門子弟與世無爭。

    “越王不爭，太子……你知道的，風險太大?！?/br>
    二人相對一視，都曖昧的笑了笑。

    貴妃只要在一天，太子就是皇帝的眼中釘，rou中刺……朕的寵妃還有個前夫在，膈應??！

    這是刺激，也是膈應。

    楊玄想到了朱雀說的什么片子。

    腦子里猛的閃動了一下。

    艸！

    個老扒灰！

    “越王不爭，太子沒法爭?？蓷钍虾鸵患宜男罩\劃多年，自然不能坐視下一任帝王不是自己人，于是借著你的事出手，準備給貴妃一記狠的?！?/br>
    楊松成那個老硬幣！還有皇后那個老銀幣……楊玄問道：“我的事不夠吧？”

    趙三福點頭，“只是用你來做引子，隨后彈劾，再引發貴妃其他事。此次他們做足了準備，沒想到的是，遇到了北疆反彈，時也命也??！”

    吃完拉面，楊玄準備回家。

    “子泰?！壁w三福一臉正色。

    “還有事？”

    “那個回春丹可還有？”趙三福解釋道：“我有個朋友……”

    “你不用解釋?！睏钚{悶，“市面上沒了？”

    “娘的，國子監最近考試，你那同窗沒法出來，害的我……我那朋友都沒法去青樓?！?/br>
    “真的，你不用解釋?！睏钚\懇的道：“明日我去國子監看看?！?/br>
    可考試并不影響包冬出貨??！為何斷貨了呢？

    第二日，大清早楊玄起床，先洗個澡，再仔細梳理了頭發，看著一絲不茍才放心。

    在坊中買了兩張胡餅做早餐，半路吃完，正好買個果子吃了，順帶漱口。

    美滋滋??！

    看到國子監大門時，楊玄也看到了包冬。

    被包圍著的包冬。

    十余人圍著包冬，為首的男子揪著他的衣襟，獰笑道：“這是第三日，耶耶也來了國子監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卮旱さ姆阶幽憬o，還是不給！”

    ……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