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王上到了, 娘娘?!眱仁虤g喜著跑到畫溪的駕輿前通報道。 畫溪聞聲而喜, 在桃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遠處起伏的山巒,有著柔和的曲線,雪風吹過,吹來牧羊人的歌聲。 這是柔丹對赤舜的最后一戰。 這兩年間, 景仲南征北戰, 戰赤舜, 平北方。 終于結束漠北多年四分五裂的狀況,列國去國成郡。 如今的北方,沒了戰亂, 沒了殺伐。 只有一個柔丹國。 景仲立法、修建水事、鼓勵農耕。百姓有事可做, 有地可耕, 有黍米可食,終于不用終日為糧食、女人大打出手。 他們過上了幸福安定的生活。 而結束這一戰,景仲也不必再四處征戰。 他們不用再分離。 這四五年來,他們聚少離多。 他不在征戰,就在前往征戰的路上。 畫溪頗多微詞。 …… 景仲做這君王也做煩了。 他肩膀上擔著柔丹萬萬人的身家性命,要為百姓的生存發展圖謀。他累得嘔心瀝血,就連放松下來和畫溪單獨相處的機會都極少。 每日早早就去朝堂之上, 折子批完回到寢殿,她又早早就睡了。 好幾次他想傳位給太子,卸任不干。 隨即想到,他忙得跟一頭騾子似的,抱著皇后互述衷腸的機會都少之又少,哪來的太子? 更要命的是,朝堂上那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朝臣還三天兩頭上奏說皇室子嗣凋敝,話里話外有要他封妃的意思。 這日天還沒亮透,景仲起床早朝,屁股剛挨著冰冷的龍椅,禮部侍郎便上前行禮上奏。他面帶凜然,開始勸勉皇帝,說帝后成親已經五年,皇后仍無所處,以至于皇室一個子嗣都沒有。這樣是極危險的,沒有皇儲,皇室根基就不穩,根基不穩,國家就容易生亂。若是皇后生不出孩子,不若早些開后宮,納后妃,云云…… 禮部侍郎大義凜然,面色肅穆。 往日景仲面對催生的折子一向寬容,但今日,他冷冷地看向禮部侍郎,問:“這幾年孤都做了些什么?” 禮部侍郎如實道:“戰赤舜,平北方?!?/br> “你還知道!”景仲氣得將桌案上的東西一股腦擲了下去:“孤南征北戰,與皇后聚少離多,太子從何而來?如是這般,有了太子,你負責?” 禮部侍郎嚇得五體投地,磕頭乞饒。 澹臺簡等人紛紛為他求情。 景仲罵罵咧咧,拂袖而去。 當天的早朝,在朝臣的驚慌失措中結束。 景仲上位數十載,何時如此動怒過? 眾臣遂知,皇后才是君王不可觸碰的逆鱗。催生沒關系,不能說皇后壞話。 景仲借故,十幾日罷朝不出。 也無人敢勸。 層層香紗軟帳內,將清晨的光輝統統擋在了外頭。 帳內幽暗,女子側身躺在云錦軟被中,露出雪白瘦削的肩膀,隨著她淺淡的呼吸起起伏伏。 男子從身后擁著她,手握著女子柔軟的肌膚,睡得正酣。 畫溪先醒,動了動身子,看到帳外漏進來的光,便知時光已經不早。 身后的人還伏在她頸窩里,溫熱的呼吸灑在她身上。 她羽睫輕顫,緩緩眨了眨眼,倒吸了口氣,終于鼓起勇氣將人推醒。 “起來?!碑嬒獡苤酢醯谋穷^:“上朝了?!?/br> 景仲睡意正沉,陡然被吵醒,迷迷糊糊親吻著她的眼皮,聲音嘟嘟囔囔:“不去,讓那群老頭子慢慢去爭去吵?!?/br> “都十多天了?!碑嬒列Γ骸霸俨蝗?nbsp;,澹臺先生他們要急瘋了?!?/br> “李蠻蠻?!本爸偻蝗粐烂C地喊了她一聲。 “嗯?”畫溪擁著被子,小心翼翼地遮擋著肌膚,轉過身,藕白的臂環著他勁瘦的身子:“怎么啦?” 一股火燒起來,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快化成灰了。 景仲忍著火意,手中加大力度,將人扯到身前。兩人之間沒有絲毫遮擋,他笑了下,不懷好意地銜著她的耳垂,道:“我不想做這皇帝了?!?/br> 身下嬌小的人兒被他親得兩頰緋紅,呼吸亂顫。 “好啊,不做就不做?!?/br> “那你要加油啊?!本爸儋N近她的耳,熱騰騰的氣流灌入她耳中。 “我加油?”畫溪不解。 景仲輾轉纏住她的檀口,軟帳亂顫間,嬌人淺聲啼吟,聲聲入骨。 “加油生個太子,我好傳位給他?!本爸贉喩砻资鎻?,酣暢甜美:“到時,我日日陪你?!?/br> * 太子是三個月之后來的。 畫溪毫無察覺,那日清晨起來,嬤嬤端來熱水服侍她盥洗,桃青張羅著上早餐。 她正在洗臉,忽然聞到次間羊rou羹的味道,竟沒忍住,“哇”一聲張口,吐了出來。 畫溪素來對這些氣味不敏感,那日卻覺得鼻子莫名的靈敏。離得老遠,嗅到羊rou的膻味,便覺腹中酸水涌動。 好不容易壓下去,出到外間,又聞到那股氣味兒,又吐了一回。 桃青嚇得不行,忙扶著她坐回床上,滿殿宮人也都慌了。 這些年景仲待畫溪如何,宮人看在眼里。若她有何不測,景仲絕不會善了。 立馬派人去稟報景仲。 沒想到景仲回來得比他們想想的快多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出現在寢殿門口。 東殿以往是國君處理政務的宮殿,后宮宮人一向不住此地。 他們成親后,景仲讓人將畫溪的日用之物都搬到此處。 從此帝后二人,同吃同住,同進同去,親如一人。 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虞碌。 “我無事……”畫溪側身坐在床邊,見他回來,挑了挑秀氣的眉頭,不滿地看向四周,不知是誰報的信。 她不想被人覺得她是多么嬌氣的人。 景仲和她四目對視片刻,朝虞碌點點頭:“診脈?!?/br> 說罷,他又出到外間,找人盤問今早上畫溪起來是如何癥狀。 并非他小題大做,只因他從小在柔丹王宮長大,見多了宮里的紛爭。 有時候不起眼的癥狀便潛伏這致命的危機。 他怕了。 盤問了一圈,不見什么異樣。 他回到屋內,虞碌已經診完脈,在收拾他的醫箱,準備離開。 “如何?” 虞碌看了畫溪一眼。 畫溪朝他昂頭:“你先出去吧,我親自跟陛下稟報?!?/br> 虞碌拱拱手,退了出去。 景仲被這二人弄得心都繃了起來。 “到底如何?”宮里人都走了出去。 景仲掃了四周一眼,張臂將她摟了過來,按著她坐在自己腿上,食指點在她下巴,抬起她的頭,道:“賣什么關子?是不是有人對你下毒?” “不是?!碑嬒獡u頭,嘆了口氣:“是有件比較麻煩的事?!?/br> 景仲心里一緊,下意識看上她的眉梢。 前兩年虞碌去掉那塊疤的時候說過,毒素壓在她的體內,表面上的癥狀除了,但極有可能會卷土重來。 他撫上她的眉骨,輕輕摩挲,眼神試探地看向她。 畫溪盯了他片刻,原本還繃著的臉,忽然實在憋不住了,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是那里?!碑嬒^他的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是這里。虞碌說我有孕了?!?/br> 景仲指尖燙著了般,猛地縮了回來。 他斜眼看著她。 神情有些古怪。 畫溪被他這一臉懵的表情逗笑了,唇角微微彎起,眼角眉梢都帶著一點生動的笑意。她鬼迷心竅,竟湊過去親吻他。 粉嫩的唇瓣帶著清甜溫和的氣息,貼到他涼薄的唇瓣上。 景仲雙眸鎖住她,聲音沙?。骸澳惴堑谜宜绬??” 畫溪陡然想到往日交纏時他說的那些渾話,面頰上便已染上了桃花般的緋色,使人心跳怦然。 她后悔了。她只是難得看到景仲這般懵里懵氣的樣子,莫名覺得傻氣得可愛,是以孟浪了些??伤幌虿恢p重,她身形一動就想跑。 人就在他懷里,又能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