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她咬了咬牙,褪了外衫,只穿了件薄如蟬翼的寢衣,爬到床上。景仲傷得不能隨意動,她貼在他身旁,雙臂摟著他的肩,將人抱在懷里,用身體一點點去溫暖他。 窗外雨聲瀟瀟,摟著景仲,她聽得那雨聲,心里莫名清凈。 日上三竿,刺眼的日光從楹窗中灑了進來,畫溪驀地從夢中驚醒,睜開了眼睛。 一身冷汗。 她做了一場夢,夢到景仲在她懷里斷了氣。 冷汗淋漓直下,醒了心口還跳得厲害。 她一低眸,景仲還在她懷中,人昏著。 情形卻不怎么好,呼吸淺淡得幾乎不聞。 畫溪心驚rou跳,慢慢將耳朵貼在他鼻間,才聞得他的呼吸。 好在身子已經不冷的。 畫溪起床,穿好衣服,出門尋赫連汝培。 景仲的傷不能再耽擱。 剛出門,廊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人影幢幢中,畫溪看到赫連汝培帶著虞碌走了過來。澹臺簡也在一路。 “王后?!睅兹撕芸煨械剿媲?,許是晝夜趕路,身上風塵仆仆。 畫溪顧不得那么多:“先生不必多禮,快去給王上看傷?!?/br> 幾人略作揖,便往屋里走去。 畫溪跟了過去,只見虞碌讓赫連汝培將昏了過去的景仲扶起來,他解開景仲的衣服,只見里面用厚厚的繃帶裹著,傷口上涂了厚厚的凝血粉。 饒是如此,還是有鮮血滲出來。 血將繃帶和傷口漿在一起,難以處理。 稍稍扯動繃帶,就有血滲出來。 景仲人昏著,意識不清楚,傷口的疼痛讓他下意識抗拒赫連汝培的觸碰。人一掙扎,傷口就更容易出血了。 虞碌雙手沾滿了鮮血,急得滿頭是汗:“赫連,穩住王上,讓他不要亂動?!?/br> 赫連汝培壓力也大:“我……他……我穩不住啊?!?/br> 景仲不喜歡別人碰他,畫溪的心隨著他的掙扎的動作一抽一抽的,雙腿也跟著發軟。 她眼圈都紅了,走過去,聲音里竟不自覺帶了哭腔:“赫連侍衛,讓我來吧?!?/br> “王上力道大,他這會兒意識又不清醒,萬一……” 畫溪搖搖頭:“沒關系,我來吧?!?/br> 赫連汝培看了虞碌一眼,只見虞碌微微點了點頭,他這才將信將疑坐起來,把地方讓給畫溪。 畫溪就坐在床頭,從身后抱住景仲。 景仲下意識掙扎了兩下,畫溪顫著聲音喊他:“王上?!?/br> 嘿,也是奇了,他眉頭深深皺了下,倒真的不亂動了。 虞碌擦了擦額角的汗,用剪刀將繃帶剪斷,再用銀針一點一點挑出緊緊沾留在傷患處的繃帶殘余。 畫溪長舒了口氣,緩緩開口:“王上他,沒有性命之虞吧?” 虞碌抬頭看了她一眼,道:“與其擔憂他的這點傷,還不如……” 言及此處,他似是察覺自己的失言,忽的閉口不言,默默低頭處理傷口了。 虞碌重新給景仲處理了傷口,也是這樣,畫溪才看到了他的傷,前胸后背各有一傷,貫穿整個身體。 饒是看著猩紅外翻的血rou,便知道該有多疼。 景仲沒喊疼,畫溪看到都心驚rou跳。 虞碌忙了許久,畫溪抱著他的胳膊都酸麻得快沒有知覺了,這才將傷口縫合完畢。 虞碌的手都在顫抖。 畫溪小聲說:“多謝虞大夫?!?/br> 虞碌忙向畫溪打躬作揖:“王后折煞小的了,王上傷口雖然已經處理完了,但他身體特殊,我擔心他會有什么特別的反應,這兩日還請王后小心仔細照看,一旦有什么異樣,定要及時通知我?!?/br> “是?!碑嬒獞兄?。 虞碌抬眼看了她一下,頓了頓,又從醫箱里翻出幾瓶藥丸:“治傷的藥我另外給他開方子,我盯著婆子煎好再送來。這白瓶的,清熱解毒,兩個時辰喂一粒,用溫水送服,王后萬萬記住,切不能忘了?!?/br> 畫溪覺得有些蹊蹺:“王上不是外傷?為何要清熱解毒?” 虞碌朝景仲探了下脖子,對畫溪道:“這是王上的私事,屬下不便多言?!?/br> 畫溪“嗯”了一聲,不再多問。 人都去了,屋子里安靜得很。 畫溪照虞碌的囑咐,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他有個什么閃失。 比著兩個時辰,她把瓷瓶里的藥丸倒了出來。 赭色藥丸不過小指指甲蓋的三分之一大小,畫溪看著那藥丸,覺得眼熟。 默了一陣,終究想起,上回景仲在漢城遭朱旦暗算,中了毒箭,那個時候他吃的藥里就有這一味藥丸。 難道這么久了,他體內的余毒還未清? 畫溪握著那瓶子,心間兀的尖銳一疼。 她抬手揉了揉心口,好不容易將那陣尖銳的疼痛壓了下去。 景仲一睜眼,便看到晦暗的燈光下,坐著蹙眉捧心的小姑娘。 皺起來的淡淡黛眉,眼底隱隱的淚痕,讓他竟然有些心疼。 畫溪見他醒了,忙撒手喚他:“王上?!?/br> 一聲覺得不夠,隨后又呆呆加了一句:“王上,你終于醒了?!?/br> 眼角蓄著的淚珠兒欲落未落。 像極了掛在檐角的水滴兒。 景仲唇角微啟,蕩起一絲極淺極淺的笑,啞著嗓子道:“又哭了?” 畫溪抹了抹眼角,道:“哪有?!?/br> 景仲笑而不語,默了一瞬,方道:“給孤拿點水?!?/br> 畫溪柔聲道:“正好該吃藥了,你先用藥吧?!?/br> 她倒了溫水,行至榻邊。 藥丸塞進他嘴里,他喉頭干澀,吞咽困難。 畫溪用勺子舀了溫水,遞到他唇邊。 他人躺著,不能隨意挪動,勺子湊到唇邊,角度不對,水便灑了大半。 畫溪舉著勺子,局促不安,扯了帕子擦順著唇角淌進他脖子里水漬。 景仲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仿佛在戲弄她——我看你怎么辦? 畫溪端著水,猶豫了片刻。 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畫溪有點羞赧。 他們之間畢竟沒有親密到那個份上。 她正思忖著,景仲嗓子發癢,輕咳了兩聲,扯得干涸的唇瓣開了裂,滲出幾滴血珠子。 畫溪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道:“王上,冒犯了?!?/br> 景仲還在疑惑,這句冒犯了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喝了一口溫水,俯身下去,柔軟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 溫熱的水從她口中渡了過來,尤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香甜。 心底像是有小貓爪子,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撥弄著。 真教人,癢不能言。 畫溪的臉頓時紅了,從脖根一路紅到耳尖。她見景仲沒有抗拒之意,又渡了兩口過去,很快,一碗水就見了底。 最后一次,她傾身過去,水渡了,景仲的唇忽然動了起來。 他輕輕的,含住了她的唇。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襲來,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籠罩其中,似乎渾身所有的血在那一刻都沖往了腦門。 她竟連拒絕都忘了。 她覺得自己被卷入浪潮中,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唯一的感覺只有唇上的灼熱,與他越發放肆的唇舌。 唇齒輾轉間,畫溪的臉比煮熟的螃蟹還要紅。 但越是這樣,越讓人起了攻略之意。 畫溪怕他一動,牽扯到了傷口,向后退了退,脫離他的吮吸。 好在他一向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只用通紅的眼圈看著她,聲音有些暗?。骸袄钚U蠻,是你自己來招惹孤的?!?/br> 畫溪雙眼瞪得圓圓,看著他,雙腮鼓起,有不滿。 和這人,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他病著,自己不跟他計較。 畫溪氣鼓鼓地說:“王上先歇著,我去絞帕子給你擦擦?!?/br> 說完,不等他首肯,便快步出了房門。 涼風一吹,臉頰上的熱意總算消退些許。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是五一節啦,小天使們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