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四目相對,畫溪慢慢回過神來,心想這樣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和景仲王室出身,自然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傲氣和貴氣,覺得他們相似也沒什么錯。 “沒有?!碑嬒獢n了攏頭發,一點點壓下心中的慌亂。 眼角的余光看到葉公子似乎嘴角動了一下,但當她慢慢走過去,才懷疑自己看錯了。 葉公子臉板著呢。 她說:“麻煩公子起來,我給你量尺寸?!?/br> 景仲抬手,一副等人來扶的慵懶模樣。 畫溪下意識上前,伸手去扶他。 指尖剛碰到他的手背,她忽的回過神,像被什么東西燙著一樣,急忙縮了回來,耳尖陡然一下就紅了,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景仲嘴角一動,扯出一抹笑:“李姑娘想扶我?” 畫溪被他一奚落,臉上更是紅得如彤云。她結巴道:“不是……我……” 姜懷澤往前一擋,攔在畫溪和景仲中間,道:“冒犯了,葉公子。蠻蠻有段時間給好幾個腿腳不便的人量體裁衣,他們行動不便,蠻蠻經常出手相助,習慣成自然,無意冒犯葉公子,還請公子見諒?!?/br> 蠻蠻?叫得還挺親熱。 景仲斜眼掃過來,目光落在姜懷澤臉上。 姜懷澤坦蕩回視。 景仲嘴角一笑,收回手,理了理衣襟,拍拍袍角,站起身:“哦,是嗎?那你好好看看,我是不是腿腳不便?!?/br> 畫溪抬頭看向葉公子,發現他嘴角的笑有些古怪。都談到這會兒了,她不想半途而廢,丟了這個單子:“少東家不是那個意思,葉公子不要誤會?!?/br> 你護我,我護你。 畫溪話音落下,抬頭看向葉公子,這才發現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 她說:“我先給葉公子量尺寸吧?!?/br> “好?!?/br> 畫溪拿著尺子正要去量,姜懷澤道:“蠻蠻?!?/br> 畫溪轉頭。 姜懷澤把手里的紙筆遞給她,又拿了她手里的尺子:“我和葉公子差不多高,我來量,你來記?!?/br> 畫溪知道他是想保護自己,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點點頭。 葉公子十分配合,很快就量完尺寸了。 “葉公子,尺寸已經量好了,你什么時候方便,我回頭讓人送布料過來,你挑選布料?!苯獞褲煞畔铝砍?,不卑不亢地說。 景仲的目光在他腰間掃了一圈,只系了一塊青玉玉佩,別的什么也沒有。 他別過眼,又重新躺到榻上:“嗯?!?/br> “葉公子,那我們這就回去了,待定了料子我就開始動工,定然不會讓公子失望?!碑嬒?。 葉公子點頭。 畫溪和姜懷澤互相看了一眼,就轉身走了出去。 “我還以為這筆單子拿不下來?!苯獞褲傻溃骸岸嗵澚四??!?/br> 畫溪笑著點頭:“還以為這種客人會很難纏,沒想到比想象中的更順利?!?/br> 姜懷澤含笑:“以你的手藝,不要你,是他的損失?!?/br> 頓了頓,他又道:“對了,下午我讓人送布料過來給他挑選,到時候他挑好了,我就給你送過去,也免得你再多跑一趟?!?/br> 畫溪稍微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頭:“多謝少東家?!?/br> 景仲立在觀景閣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大門外并肩走著的兩個人。他瞇起了眼睛,輕嗤了聲,低聲罵道:“蠢東西?!?/br> 罵完又補了句:“膽大包天?!?/br> 小廝捧茶來,聽到他在罵人,腳步頓了下。 “有懷?!本爸俾牭侥_步聲,喊了聲。 有懷忙捧著茶盤訕訕上前:“公子?!?/br> “澹臺先生那邊有消息了嗎?”景仲問。 有懷道:“昨日下午來了信,說糧食已收了近三成,最多不過半個月,便能上四成?!?/br> “讓他們盡快?!本爸俸鋈挥行┍┰?。 有懷回道:“是!” 頓了頓,他又問:“王后那兒……” 說著又朝大門口望了眼,畫溪和姜懷澤有說有笑,并肩走著。 景仲回眸,目光往他臉上一掃。有懷低下頭,心想再胡說話就咬斷自己的舌頭。 “看著她?!本爸俚溃骸暗裙率虑槊ν炅?,再慢慢收拾她?!?/br> “是!” —————— “你回來啦?”畫溪回到宅子里,駱葭瑜也在,幾個人正圍在院子里包指甲。 苗兒上前接過畫溪手里拿著的東西,問:“李jiejie,今天順利嗎?” “順利,單子做成了?!碑嬒χc頭。 “我就知道,李jiejie最厲害了,再難纏的客戶,只要有你出馬,保管都能成?!?/br> 桃青附和:“那當然,jiejie是最厲害的?!?/br> 駱葭瑜的手指用樹葉包著,朝畫溪舞了舞,說:“瞧把小桃青給嚇得,她說你今天去見一個客人,專程把我喊過,說若是過了中午你還沒回來,就讓我給她壯壯聲勢去找你?!?/br> “哪有這么嚴重?!碑嬒鄄€輕輕垂了下,腦海中閃過剛到屏風后頭時的場景。 葉公子坐在榻上垂頭的模樣,幾乎和景仲一模一樣。 “快來,我們一起染指甲?!瘪樰玷み^來拖她:“苗兒采了好多鳳仙花?!?/br> “不了,我手里還有一堆活沒忙完?!?/br> “染個指甲能耽誤多少功夫?!瘪樰玷げ挥煞终f把她壓在凳子上坐定:“今天我們大家都染,你不許例外?!?/br> 畫溪被她笑得沒辦法,只好把手伸過去,桃青把鑿碎的花汁涂抹在她指甲上,然后用新鮮的櫸樹葉子包好。 駱葭瑜在旁邊指揮:“涂少了,再多抹些?!?/br> 畫溪說任由他們捯飭著她的手,頓了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頭看向駱葭瑜:“阿瑜,你說世上有十分相像的人嗎?” “十分相像?有多像?” 畫溪蹙眉:“也不是長得有多像,五官完全不同。但就是有些動作神態和給人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br> “孿生兄弟?”駱葭瑜道。 畫溪搖搖頭:“不,這個人他沒有孿生兄弟?!?/br> “沒有兄弟?”駱葭瑜喃喃,又說:“戴了面具?” “戴面具怎么看得清五官?” “你不知道,有一種□□,做成薄薄的,戴在臉上,就跟原本的肌膚一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瘪樰玷ふf。 “□□?”畫溪喃喃。 可如果那人真是景仲,他沒必要戴面具來捉弄自己啊。 更何況,像景仲那種人,知道她是詐死,找到她,還不兩下就把人給撕了,用得著這么拐彎抹角來作弄人嗎? 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用過晚飯,畫溪留駱葭瑜在家里留宿。 左右她只有一個人,留下來彼此為伴也好。 駱葭瑜先躺下,畫溪手里活還多,一時睡不了,挑燈做了會兒繡活。 月兒彎彎,晚風涌動,薄薄的窗紗上映著她低頭頷首的剪影。 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看著窗戶紙上的影子出了神。 那是蠢東西的鼻子,蠢東西的眼睛。 這個蠢貨。 讓她聰明的時候,蠢得不行;真以為她蠢的時候,竟然把他都耍得團團轉。 景仲看著那道影子,放下繡繃子,拿起手邊的團扇,輕輕搖了幾下。 夏日衣衫單薄,褪去厚厚的狐毛圍脖,露出纖長的脖子。 隔著窗紗,他似乎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兒。 心底愈加煩躁。 “是誰?”駱葭瑜忽的從榻上翻身起來,外衫一披,騰騰騰拉開門,往外看去。 畫溪聞聲跟著出來,空蕩蕩的院子什么也沒有。 “怎么了?”畫溪問。 駱葭瑜道:“我剛才聽到外面有人的聲音?!?/br> “什么人?”畫溪四目一望:“是不是有風?你聽錯了?!?/br> 駱葭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圈,眉心微微蹙起。 “回去吧,剛才起風了呢,許是風吹動樹梢,你聽岔了?!?/br> 畫溪推著駱葭瑜回了房,轉身合上房門。 次日上午,千絲莊的人就送來葉公子挑選的布料。 小廝把東西搬進院子,駱葭瑜看得目瞪口呆:“你不是說這個客人是要給他妻子做冥祭嗎?” 畫溪看著院子檐下那一堆花花綠綠的布料,想到昨日葉公子同她說的那些話,頭皮隱隱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