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怎么樣?” 他眉心聚了散,散了聚。診了良久,景仲終是不耐,開口問道。 “前日診脈,王后脈象都比今日平穩。這兩日王后是否又受了寒?”虞碌納悶。 景仲偏過頭望向畫溪。 畫溪搖頭:“沒有,我都是聽先生吩咐,這兩日門都不敢出?!?/br>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說:“我身子骨一向不好,是小時候吃了的虧,會不會和這個有關系?” 虞碌正要點頭,眼睛對上景仲的雙眼,他直勾勾地看著他,信手端了桌案上的茶盞,只問:“能治好嗎?” 虞碌頓覺頭上懸了把劍,他道:“既是早年吃的虧,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調理好的,假以時日……” “孤是問你,在去往信城之前能治好她嗎?” “臣定竭盡全力?!?/br> “能治好嗎?” 景仲語氣里含了幾分隱隱的不耐煩。 畫溪心里咯噔一聲。她生怕景仲一個不高興真的把虞碌給宰了,猶豫了下,起身向景仲走去:“麻煩虞碌先生了,請你現在去幫我開方子吧?!?/br> 虞碌如蒙大赦,匆匆告退了。 殿里只剩他們兩個人。 畫溪看著景仲坐著的身影,心里頗有幾分掙扎。 從她踏上前往柔丹的馬車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現在好不容易,她可以自己做主一回了。 千算萬算,算錯了人心。 原來她也會因為景仲糾結。 平心而論,景仲待她已經算是厚道。不管這厚道是因為什么,至少他真真正正護過自己。 時至今日,她對景仲怕過、怨過,到現在,也感激過。 尤其是近來她生病,景仲看得極為重要,虞碌大夫都喊了好幾回了。 照理,她就算死在王宮,也該留在景仲身邊盡忠的。 但她低估了人的求生欲。 她想起宮檐下掛著的那些人皮燈籠,心又硬了起來。 “王上?!彼紫律碜?,像只溫順的貓兒一樣伏在景仲的膝上,乖巧得不像話。 “是我不中用,總是讓王上擔心?!甭曇粢踩岬孟褚煌羲?。 景仲垂眼看她,說:“哦,你哪只眼睛看到孤擔心了?” 畫溪被噎了一下,神情有些尷尬。 是哦,景仲要擔心也是為大邯公主擔心,可不是為了她。 “李蠻蠻?!本爸倏粗嬒难劬?,視線逐漸下移,指腹揉了揉她的鼻尖,嗤笑了聲。 畫溪仰著臉,乖順地“嗯”了聲。 景仲最近老是喊她李蠻蠻,她已經習慣了。 “李蠻蠻?!彼趾傲寺?。 畫溪偏過頭,重重應道。 “李蠻蠻?!?/br> “嗯?!?/br> “李蠻蠻?!?/br> “嗯?!?/br> “蠢東西?!?/br> 畫溪猶豫了下,沒有答應這個諢名。 景仲卻突然心情大好:“李蠻蠻是個蠢東西?!?/br> 畫溪不高興了。 “王上老是取笑我?!碑嬒酒鹕?,從景仲身邊跑開。 桃青端了早膳進來,有guntang的熱粥,還有清淡的小菜。 畫溪跑過去幫她準備碗筷,又親自盛粥。 剛舀了一勺,她感覺自己又要咳嗽了,忙扔下勺子,在懷里胡亂地去摸帕子。 不意間把勺子扔到了手背上。 燙得她一聲驚呼,一把甩開手。 “怎么燙著了?快給我看看?”桃青揪心得很,忙扯了帕子給她擦身上潑了的粥。 畫溪一邊咳嗽,一邊說:“沒事沒事?!?/br> 臉嗆得通紅。 “我去給你找藥?!碧仪嗾f:“你等著?!?/br> 話未說完,景仲走過來,懶懶瞥了他一眼,拽著她的手腕往內殿走去。 在墻壁掛著的箭筒里胡亂翻了翻。 翻出了一小瓶咬。 他壓著畫溪的肩膀,讓她坐在床沿,這才揭開瓶塞,倒出藥粉,撲在她被粥燙得緋紅的手上。 “李蠻蠻真是個蠢東西?!?/br> 畫溪悠悠輕嘆了聲,苦惱自責:“我怎么就這么笨了?!?/br> 想了想,她心虛的軟軟的說道:“肯定是王上經常罵我蠢東西,久而久之,我就真的蠢了。以前在大邯的時候,公主還經??湮覚C靈?!?/br> “機靈還把你送走?” 畫溪被他塞得半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景仲“嘖”了聲,拍了拍畫溪的臉,說:“蠻蠻不服氣?” “蠻蠻服氣?!碑嬒蓛舻捻幼屓擞X得她一片坦蕩。 說完這句,她又咳了起來,肺上都咳得抽疼。 牽動胸腔都是疼的。 她喘不上來氣,伏在床上咳了許久。 景仲輕輕拍著她的背,眉頭皺得老高。 畫溪本是小小的傷風,往常一碗姜糖水就能喝好,這回硬生生被她沖涼水澡,拖了十幾日。 三月初五晚上,明日啟程的事情都定了。 畫溪身子不適合長途跋涉,只能留在國都。 聽聞這個消息,畫溪長長舒了口氣,也不枉這些日子受的罪。 晚上景仲很晚才回來,畫溪身子不適,早早就躺下了。 入了夜,她睡了一覺起來,才聽到景仲推門回來的聲音。 她慢悠悠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王上回來了?” 懶懶的,像只沒睡醒的貓。 景仲嗯了聲,自行解了衣衫,說:“睡你的?!?/br> 畫溪重新躺了回去,乖乖地裹著被子。 聽著隔壁傳來景仲梳洗的聲音,她緩緩眨了眨眼睛,雙手疊放在胸前,掰著指頭玩兒。 很快,景仲就回來了,他掀開被子,躺進被窩。 畫溪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 她有心想說些什么,話到唇邊,又覺得這樣太反常,怕惹得景仲生疑。 又把話憋回腹中。 身旁沒多久就傳來景仲均勻綿長的呼吸。 呵,戲里不都說臨別前夜,夫妻都是款款而談,共訴離情的么。 他睡得倒挺快的。 畫溪翻了個身,弓著身子睡覺。 腰上忽然搭來一條胳膊,把她往身后一帶,她身子被帶進景仲懷里,兩人離得極近。景仲從身后抱著她,口齒含糊不清:“睡覺?!?/br> 畫溪身子沒敢動,輕輕“嗯”了聲。 * “王上?!碑嬒p輕推了推景仲。 景仲躺在床上,皺著眉醒來。他睜開眼,看到畫溪已經穿好衣裳,梳洗完了。 她穿著一件顏色淺淡的大邯衣衫,臉上未施粉黛,是他最喜歡的白凈姿容。 頭有些疼,昨日見了大良國時辰,夜里應酬到深夜才回。 景仲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xue。 “澹臺先生他們已經在宮外候著了?!碑嬒焓址鲋鸫?。 哦對,今日要啟程回信城。 “不是還病著,這么早起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