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畫溪聞言脊背都忍不住挺了下,愣愣地望向景仲。景仲走了兩步,頓住,又補了句:“哦,對了,孤喜凈?!?/br> “是!”溫青朗聲答應,與之同時發出的是他腰間的利刃出鞘的聲音。 畫溪還愣在原地,手腕被景仲一抓,就跌進了他懷里。景仲一手把著她的腰,懶懶道:“別看?!?/br> 身后的婆子突然尖叫了一聲,頃刻之后,叫聲沒了,只余從嗓子眼里發出的痛苦的嗚咽。 眼睛沒了,舌頭也沒了。 畫溪雖然沒看到身后是什么場景,但不難想象。她控制不住腦海中浮現出血腥凄慘的畫面,嚇得臉色蒼白,偎著景仲好歹把余下的路走完了。 到了書房,景仲坐在案前批閱折子。畫溪坐在旁邊,心不在焉地研磨。 心思被剛才犯了錯的婆子勾走,磨的墨,時而濃,時而淡。 景仲抬起眼,掃了她一眼,發現她的失神。 輕咳了聲。 畫溪收回思緒,看著硯臺里的墨,眼神頓時慌亂了下:“王上……我、我不是有意的?!?/br> 許久沒見她慌成這個樣子。 又怕了。 “害怕?”景仲語氣懶散。 畫溪低下頭,有些為難,猶豫了下,才說:“有一點?!?/br> “怕什么?”景仲語氣隨意極了:“誰再敢議論你,一律挖眼割舌,孤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不想要眼睛舌頭?!?/br> “???”畫溪反應過來,拼命搖頭,又說:“我不是怕別人議論?!?/br> “嗯?”景仲側眸。 畫溪仰起臉望向景仲,明眸瀲滟水光,有些許閃爍。 她不怕別人議論自己的美丑。 是怕景仲。 作者有話要說: 畫溪:我敢說我是怕暴君嗎?我敢嗎? ☆、第 44 章 此時, 風荷和紅蕊圍坐在桌子旁,看著放在桌上的小紙包。 “風荷,當真要這么做嗎?”紅蕊舉棋不定,聲音有些猶豫。 風荷說:“不然呢?只要畫溪在那個位子上坐著, 她就不會給我機會?!?/br> “可是……”紅蕊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成功……” 風荷瞪了她一眼:“怎么會不成功?” “你沒看到王上看我的眼神?!被叵肫鹁爸僮旖青咧此谋砬? 她心里甜絲絲的:“王上心里肯定有我的, 只要我勇敢邁出這一步,把生米煮成熟飯。我看畫溪那個小蹄子還能怎么樣興風作浪?!?/br> 紅蕊皺眉:“主意好是好……不過我還是怕……” “怕什么?”風荷橫了她一眼:“這也怕那也怕, 還怎么能成事?” 風荷把桌上的東西往手心里一掃, 對紅蕊說:“聽我的,你想辦法把畫溪給我支開,其他的都交給我?!?/br> 風荷眉眼里露出精明的光。 晚上用過晚膳,景仲就去書房了, 畫溪坐在榻邊, 拿出針線繼續做著。 藏青色的香囊已經繡了小部分, 金絲線繡的龍爪威風凜凜。 她摸著絲線,剛繡了兩針,扎了幾下, 興致泛泛。忍不住想起景仲處置長舌婆子的模樣。手里的針線沒有放下去, 她握著絲線, 目光虛虛地看著桌案上搖動的燭火。 她想起那時龍洢云處置人的時候,也如景仲一般,殺伐果決。 但凡有人冒犯,無不嚴懲。 也是這樣,她得罪了不少人。 自己沒討著一點好。 盡管如此,龍洢云還是棄她如蔽履。 景仲呢? 他現在為了自己懲治他人,他日也會這樣棄了自己的。 到底因為自己不是什么珍重的人。 “公主?!碧仪嘧吡诉M來, 見她拿著針線出神,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她不動聲色地把針線拿開,笑著說:“我看你晚上都沒怎么吃東西,給你送點吃的過來?!?/br> 畫溪撫了撫肚子,是有些餓。晚上用膳的時候她想起婆子被割舌挖眼的事情,吃不下。 桃青端來了她愛吃的紫米露。 “怕你吃了別的晚上不消用,就沒怎么大cao辦,你湊合著些?!碧仪嗾f。 畫溪攪了攪淡紫的露液,喝了一口,眼眶莫名濕了,放下碗筷,輕握住桃青的手:“桃青,你能過苦日子嗎?” 桃青聞言,眼睛亮了下,驚喜道:“你下定決心啦?” 畫溪抬指壓在她唇上,朝殿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桃青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反握住她的手,道:“什么苦日子,能苦過在大邯皇宮的日子?那會兒子都能熬過去,還有什么不能過的?!?/br> “只是,若是稍有不慎,咱們就萬劫不復了?!碑嬒?。 桃青彎唇:“你以為王上若是迎娶了都統那位公主,咱們留在這里就有好日子嗎?” 她想得豁達,畫溪受她感染,心也慢慢定了下來。 又寒暄了一會兒,底下有人來報,說是底下有人來回話。畫溪讓人去偏殿等著,稍加收拾,便和桃青過去了。 “王上,送往都統的東西都到了,多羅來信說為了表示感謝,特意讓公主華笙到國都覲見王上?!焙者B汝培一面匯報都統那邊的情況,一面小心翼翼地打探景仲的表情。 景仲半靠半坐在軟榻上,一條腿微微屈著,手順勢搭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對他的話恍若不聞。 赫連汝培又抬眼看了眼澹臺簡。 澹臺簡摸了摸兩撇山羊胡,眉頭也是微微一皺。 赫連汝培頓了頓,又猶豫道:“王上?” 景仲微微撩了撩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然后眼睛又迅速闔上,他淡淡地問:“你提的主意?” 赫連汝培頭搖得歡快:“不是……臣把王上的意思向多羅轉達了。您也知道,蠻夷之地,他……想法和咱們不一樣。我說公主天人玉姿,堪配兩人。他就說公主仰慕王上許久,既不能與王上成就良緣,讓她到國都面見王上,也算成愿?!?/br> 也不等景仲怪罪,他自己先一溜跪了下去,道:“臣辦事不利,請王上責罰?!?/br> 景仲垂眼看了看赫連汝培,起身,道:“無妨?!?/br> 赫連汝培如蒙大赦。 “你招回來的人,你自己看著辦就行?!本爸僬酒鹕?,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大步走了出去,赫連汝培和澹臺簡你看看我一眼,我看看你一眼。 “澹臺先生,王上……他這是什么意思?”赫連汝培不解地問道。 澹臺簡撫了撫山羊胡,看著景仲離去的背影,意味深長地說:“王上不同意?!?/br> “你說他在想什么?”赫連汝培愁著臉:“以前說要和大邯和親的時候……也不見這么抗拒???” 澹臺簡笑著搖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 景仲走回寢殿。 殿里光線很昏暗,畫溪做針線的東西還放在榻上,人不在。 他從匣子里拿出繡繃子,對著燭光看了一眼。 五爪金龍繡得很精細。 就是進度有點慢。 那時候她做那條圍脖也沒用多久啊。 嘖。 “王上?!憋L荷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景仲把東西放回去,挑起眼簾,看向杵在外面的風荷,皺了下眉,沉聲道:“進來?!?/br> “是?!憋L荷小聲回道,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邁動姍姍蓮步走了進來。 二月中的天氣,還稍微有些寒涼。 風荷只穿了一件綠蘿紗裙就來了。她精心妝扮過,走進來的時候臉色心如鼓擂,臉頰上飛起霞色,也不知是因為胭脂紅還是因為害羞。 景仲垂著眼簾掃了她一眼,這身衣衫和頭飾…… 他皺了下眉。 風荷裊裊婷婷走來,跪在景仲面前,嘴角彎起,溫聲軟語:“王上?!?/br> 景仲側目:“嗯?” 風荷朝景仲挪了挪,溫順地伏在景仲身前,高高托起手中的托盤,身段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來,柔美婉轉。 “奴婢給王上準備馬奶茶?!?/br> 景仲垂眼看著她的眉眼,視線下移,掃過她的身子,視線又移回來。 風荷一動不動溫順地任由他審視,臉色越來越紅,她小聲羞赧道:“王上……” 景仲沉默地收回目光,抬手從托盤里取出裝有馬奶茶的杯盞。 揭開蓋子,他輕嗅了下,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下。 他忽然板著臉,目光掃向風荷,淡淡問:“誰讓你來的?”